张尧左闻言吃惊道:“有多严重?”
燕度忧虑道:“今年河北东路、河北西路,以及江淮部分地区大旱,这三路今年的农税商税都大幅降低。
另由于宋夏交兵,宋朝陕西边境费用不足,下令铸造大钱,因而陕西、河东数州之地各种钱币同时流通,杂乱无章,物价飞涨,导致陕西河东经济萎靡,今年这两路赋税也是大幅度降低……”
听到这里,张尧左眉头一皱,因为这铸造大钱的建议是他提议的,六月的时候,他命知商州皮仲容采掘洛南县红崖山、虢州青水的铜矿,设置阜民、朱阳两个铸钱监。
其后,为了减少铸币成本,他建议铸造大钱,与原来的小钱同时通行,大钱一当小钱十枚。
这就带来了问题,因为小铜钱三枚即可铸成当十大铜钱一枚,所以民间私铸铜钱的现象十分严重,导致陕西、河东等地钱法大乱,物价飞涨。
可以说,这种乱状实在是因为他自己乱指挥的原因,现在燕度这么说,有点指责他的意思了。
不过燕度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而已。
“……另外,成都府路、梓州府路今年改革盐法,遭到反对,虽说结果还是好的,但今年的盐税却是折损了大半。
总体而言,今年大宋各地动荡不安,商旅不行,所以赋税比之去岁下降了许多……”
张尧左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所以,比去年降了多少?”
燕度迟疑了一下道:“降了大约两千万贯左右。”
张尧左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去年开始,大宋的确动荡颇大,王则造反引起的一系列反应是很大的,跟随者众多,导致各地都有动荡,这商人不愿意冒险也是正常。
还有这几年的旱灾的确是影响很大,基本上整个北方这几年就没有怎么丰收,年年都是青黄不接的。
只是,若是他没有坐上三司使的位置也就罢了,现在是他在三司使任上,却遭遇了这种事情,总是难免遭人诟病的。
别人才不会体谅说大宋今年动荡不安,所以赋税下降也是正常,反而会抓住这一点来攻击他。
张尧左大约已经能够预料到这些人会怎么说了,无非便是【之前不也是年年动荡,旱灾这些年都有,那为什么其余三司使在位的时候年年赋税增长,到了你这里怎么就下降了】?
这个张尧左的确是无话可说。
实际上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呀,之前也大约是这般,但为什么到他这里就下降了呢?
张尧左一天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变得十分焦虑起来,因为每年统计出来,他都得去跟赵祯汇报,但现在少了两千万贯的税收,他该怎么汇报去!
虽说赵祯是他的侄女婿,他侄女现在也的确是很受宠,之前年初时候赵祯遇刺,是他侄女张修媛护驾有功,因此他侄女也因此被封为张贵妃,他张尧左也因此被提为三司使,甚至他母亲都因此被册封为越国夫人,但这不代表赵祯就能够看着赋税下降。
大宋每年的赋税这几年才涨到八千万贯,但这一下子卡察就掉到了六千万贯,别说赵祯受不了,这满朝文武谁都受不了啊!
少了这两千万贯,意味着大宋朝今年少了两千万贯的缺口。
当然有人要说,之前四千万贯的时候日子能过,怎么现在六千万贯就过不下去了?
这您就不懂了,从来都是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这些年大宋赋税蹭蹭的涨,各项花销自然也就上去了,现在突然说要将许多的支出给裁了,您看裁谁的比较合适?
裁谁谁都不乐意啊,被裁支出的曹署百司,到时候都要跑三司闹,闹大了,到时候还是三司这边理亏……哦,不,是他张尧左理亏!
他张尧左毕竟是这三司的当家人,有什么肯定是冲着他来的呀!
年底的开封,已经是滴水成冰的季节,但此时的张尧左却是额头冒汗了。
没办法,他心里着急啊!
这不是小事情,若是小事情,他可以将责任推到下面的人身上去,但这种大事,除了他这个三司使,没有人能够扛得起来,就算是身边这个燕度也不行!
张尧左阴沉着脸,跟燕度沉声道:“燕判官,你先将账本留下,待本官先行审核一遍,这消息你不要往外说,等我真正核实了再往外公布,你明白了吗?”
燕度看了一下张尧左,迟疑了一下道:“度支司那边也不能说吗,周沆已经与我说了多次,要我将数据统计给他,他着急着做年初的支出呢。”
周沆便是度支司的判官。
张尧左脸色一沉道:“没有核实过的数据,怎么能够给他,给了错误的数据,到时候缺口你去填吗?”
燕度赶紧道:“下官明白了,那就按照张计相您的吩咐来。”
燕度将账本留下,张尧左看着账本脸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