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行礼的双臂,挺直腰杆,深深地叹了口气。
“战斗乃是本能,救下我只是巧合?这铜俑似乎的确没有灵智。”她眉头深锁,“得另谋出路了。”
商悯复又对铜俑拜上一拜,口中念叨:“铜俑前辈,晚辈手边没有趁手兵器,看您腰间长剑尚可,能否借之一用?”
她瞅了两眼青铜人俑威严的面庞,伸手去拔铜剑,见人俑没动作,她愈发大胆,手抵着铠甲借力,唰的一下拔出了剑。
商悯擦了把汗,把铜剑别在腰间,哪怕明知这铜俑不会说话也依然笑着拱了拱手:“谢前辈赐剑!”
青铜长枪过重,铜剑正好。
她转身又爬上了巨石,艰难地回到了山魈死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找了块坚硬的石头刺啦刺啦地打磨剑刃。
待剑刃铜锈掉尽,锋芒初显,她试着用剑切割山魈的皮毛。幸好,手感虽钝,但是能用。
商悯手头的武器虽然锋利可个个淬毒,轻易用不得,更别说用这玩意处理山魈了,它的肉可是要进肚子的。
峡谷潮湿,找不到干木柴,商悯催动真气试了试能不能掌心生火,无奈失败,果断决定吃生肉。
人饿到极致树皮、枯草、土块都能吃,这破地方只有蘑菇,连野果都无,若她放弃这到嘴的肉,无异于放弃生的希望。
皮毛切开,血腥气扑面而来。商悯面无表情地割了一片肉,眼睛一闭送入口中。
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开,她咬着牙尽可能把肉嚼碎了才咽下肚,随后麻木地接着吃。
直到腹中饥饿感消失,商悯抹掉嘴唇上的血,去岩壁旁边舔了点水喝,然后开始分割山魈的肉,把它切成肉条用布包起来。
谷底湿润,但是气温够低,说不定能多保存些时日。
这是她唯一的口粮,一定要好珍惜,不能浪费。
吃饱喝足,往哪里走成了一个大问题。
来时的路肯定是不能走了,山魈群就在那个方位,只能越过巨石,往青铜人俑所在地走。就是不知,峡谷的高度是否始终如一。
商悯抬头向上望,夜间的峡谷看不见一线天的奇景了,白天的景象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么高,要是从底爬到顶,恐怕需要不短时间,更何况她脚伤未愈。
当务之急是运行真气疗伤。
在这种鬼地方,唯有一枪杀山魈的青铜人俑能给商悯带来微末的安全感。
她翻山越岭回到了铜俑身边,打算就地疗伤,恢复差不多了再爬上去,可一看铜俑身后越来越窄的幽暗峡道,她不禁感到不安,犹豫是否该往前探查一段距离。
商悯思索着向前走了几步,忽然间耳旁呼啸声起,青铜长枪噌的一下横挡在她面前,差一点点就要碰到她的鼻尖。
商悯被吓了一跳,猛然后仰,惊讶地回望铜俑。
铜俑在拦路,不许商悯通过这条峡道。
她脑海中瞬间转过许多念头,脚慢慢收回,随着她后退,铜俑也收回了长枪,恢复了静默伫立的姿态。
商悯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铜俑是个守卫,它在守着身后的某样东西!有人来犯,它就出手,可它杀了山魈,不杀商悯,只是拦下了她。它如何辨别敌友,如何知道山魈该杀,而商悯,不该杀?
商悯深吸一口气,视线在铜俑和峡道间游移,朗声道:“晚辈无意冒犯,只是想离开这处险地,若此间有前辈高人在此隐居,可否为晚辈指点迷津?”
这一次,她的问话终于有人应了。
身旁的铜俑四肢关节咔咔响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它提枪在地上写画,不多时,一行字显露眼前。
商悯屏住呼吸低头阅读,怔怔地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呼吸越来越沉重,双拳都攥在了一起,脸上无法抑制地浮现出纠结的表情。
最终,商悯仰头道:“前辈!晚辈我……不识字啊……”
铜俑咔咔转头,威严的眉目直视商悯。
商悯小声道:“我真的不识字。”
如果青铜人俑五官能动,商悯怀疑它脸上一定会挂着无语的表情。
商悯别无他法,她没想到自己穿越一遭除了需要荒野求生,居然还要度过文化危机。
她从前好歹也是个学习成绩优秀的好学生,结果穿越后摇身一变成为半文盲。地上的字是繁体字,可如果只是繁体也就罢了,这字形结构却与小篆相似,笔画扭得像面条。
商悯认得大多数繁体字,但是不认得小篆。
从右到左一行字,她只能模糊地辨认出少数几个:“‘武王’……呃,‘令’还是‘今’?应该是‘令’……什么什么‘入’……”
商悯如读天书,认真地对着铜俑道:“晚辈只想离开峡谷,您写的字,晚辈实在看不懂。”
她觉得自己目前遭遇的事有些像武侠小说中的跳崖奇遇,说不定会遇到得道高人或者武功秘籍,然奇遇未半却中道崩殂,连一句指点的话她都不会念,还想什么奇遇,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出路是在何方?若前辈愿答,晚辈在此谢过了。”商悯拱手。
铜俑举起长枪,斜指峡谷上空。
商悯了悟。
“果然还是要徒手爬上崖顶吗?”她苦笑道,“多谢前辈,晚辈需先行疗伤,再登崖出谷。”
商悯说罢,盘膝运气。
前半夜惊险,后半夜风平浪静。
商悯疗伤途中醒了数次,见铜俑守在身侧便安心地继续疗伤。
一直到日光初现,头顶再次有了一线天。
尽管能看到一线白光,可日光照不进这峡谷,商悯想出去的心情愈加迫切。
一连数天,她白日睡觉歇息,晚上运功疗伤。
直到第三次日月轮转,山魈的肉被她吃了四分之一,脚伤和肋骨的伤终于不痛了,肿得发紫的伤患处消肿了,腿脚走路发力也没有任何异样,堪称医学奇迹。
商悯从“入定”状态醒来,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站了起来,瞟了一眼铜俑,假装若无其事地活动筋骨,步伐轻飘飘地越过它一线。
谁知她脚尖刚超过它身位一丝,铜俑便骤然出枪,枪尖紧贴着商悯的头皮,仿佛下一瞬就要在她脑袋上开个洞。
商悯:“……”
“不小心越界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前辈不要生气。”
她悻悻收腿。
铜俑缓缓收枪。
商悯很好奇,铜俑在守的是什么东西。
只要她不越界,铜俑便是她的守护者,一旦她越界,铜俑便会展露攻击意图。它警告商悯,但仍留有余地。
好奇心害死猫,这作死的尝试仅限这一次。
商悯对着铜俑和峡道的方向拜了拜,“晚辈伤势恢复,是时候离开了,这几日多谢前辈守护,晚辈感激不尽。”她直起身咳了两声,“另外这青铜剑晚辈用着颇为顺手,不知可否赠予晚辈?”
商悯瞄了瞄铜俑的反应,狡黠道:“铜俑前辈不说话,一定是默认的意思。”
铜俑无甚反应。
商悯扬起微笑,颇有些眉飞色舞,“前辈大义!要是晚辈将来有一天飞黄腾达,定返回峡谷,还您一套绝世神兵。”
她负剑于背,走到崖壁边上,拉起干枯的树藤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