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是除了自己居所之外,苏蓁最熟悉的地方。
庭院里竹木翠绿,奇石森列,花圃艳丽如织锦,其中不乏各色珍稀灵植,皆在法阵的蕴护下四时常青。
苏蓁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
这些灵植有的娇贵有的泼辣,虽不需要天天伺候,但也得定期来维持法阵、观察生长状况判断给水土里增减灵力等等。
自打她筑基之后,这些事务一向就是她负责的。
苏蓁加快脚步,穿过垂柳重重的幽径,走入了布置古雅的正厅。
一身象牙白锦袍的青年坐在上首。
旁边站着一位模样很年轻的修士。
她生得娇俏明丽,肤色白皙,眉眼灵动,顾盼间神采飞扬,显得很有活力。
这人穿了一身湘妃色的长裙,面料是寸缕寸金的霞花锦,那纱状裙摆层叠铺开,繁复云纹绣绘其上,流溢着细碎的银色光丝。
苏蓁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是一件颇为昂贵的法衣。
寻常元婴境修士的剑诀法术,都未必能轻易将其毁掉。
苏蓁落后几步,看着姜望先走入大厅行礼。
她这才进去,忍着心中的不耐烦,敷衍地俯身行礼,“师尊。”
粉衣少女转过身,脸上露出笑容,躬身一礼,欢快地问好道:“四师姐,大师兄。”
苏蓁神情如常,“小师妹。”
她看似不经意地望向大厅正中的男人。
玉尘仙尊常穿白衣,也算是寡言少语的类型,如今与姜望一坐一站,看似有些相仿。
但他们的性格其实大相径庭。
姜望严肃刻板,不近人情,专志剑道——至少在柳云遥出现之前是这样。
玉尘仙尊却并非如此。
他那清丽如画的面容上,总是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忧丝愁绪,身上也散发着一种冷淡疏离之意。
那双清冷明澈、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似乎蕴藏了许多秘密,许多永远不会向外人讲述的故事。
苏蓁与他对视了一眼,想到书里那些描述,心里涌起的情绪很快散去。
“师尊唤我过来?”
苏蓁询问道:“怎么了?”
玉尘仙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比起在明心殿里的模样,他如今的姿态放松了些,却也依然挺直着腰背,称得上是正襟危坐。
他的神情很平静,宛如毫无波澜的水面,唯有那双漆黑清冷的眸子里,隐隐泛起一丝涟漪。
只是很快又消隐无踪。
苏蓁忽然意识到,或许是因为前一刻他在注视柳云遥,眼神才会有那样的波动,只是在看向自己时,又归于寂静。
“蓁儿。”
玉尘仙尊倏然开口。
苏蓁忽然想起许多许多年以后。
他们在很多次争吵时甩下决绝的话语,他冷冰冰地喊她苏仙君,而她挂着一脸假笑唤他仙尊。
“……师尊有何吩咐?”
她甩去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猜测他可能想问朝华仙尊的事。
苏蓁不确定玉尘仙尊看到了多少,就算知道了一切,要责问昨夜她的失礼之处,那也并非自己的错。
问就是错判灵压,这也无可厚非。
别说那是圣境的仙尊,以她现在的修为,就是随便来个上七境高手,都可以对她隐藏灵压。
而且即使不用刻意隐藏,下七境修士可能也无法察觉他们的真正境界。
玉尘仙尊轻声道:“夜里你来了一趟?”
苏蓁略有些意外,“是。”
他既然这么问了,显然昨晚已经感应到她,也没必要否认。
玉尘仙尊又瞧了她一眼,大概是头回见她这般惜字如金。
苏蓁本以为他要问自己有什么事。
却听他淡淡问道:“你身上有妖氛残秽,先前去了妖界?”
苏蓁点点头,“对。”
按照宗门的规矩,下七境修士若是前往其他位面,是该向师父或者首座报备的,所以他过问此事也是寻常。
苏蓁窥着他的表情,确定他只知道昨夜自己来了,并不清楚朝华仙尊也在那里。
考虑到他们俩的修为差距,后者若是不想让他知道,那玉尘仙尊肯定也感觉不到那位师叔的存在。
“为什么?”
“我晋境后手痒。”
苏蓁随口道:“找人打架去了。还有问题么?”
姜望微微皱眉,似乎不满意她这种随意的口吻,已经准备出口训斥。
苏蓁只在心中冷笑,她知道玉尘仙尊的性子,是个不拘泥礼数、且不太在意面子的,否则也不会公然向徒弟讨要法宝。
前世他们吵翻了天,除了骂脏字之外,什么难听话都说过看,也不曾真的打起来。
这会子她懒得再惺惺作态,反正自己恭恭敬敬对他说话,他仍瞧不上她,自己不那么恭敬,他也不会计较。
玉尘仙尊又看了她一眼,“只是如此?”
“哦,还有。”
苏蓁面不改色地道:“掐头去尾,长话短说,从结果而言,我采了一株萃玉晶草,送给了你的师叔。”
大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柳云遥轻轻吸了口气,满脸震惊,姜望看似神情平静,却也眼露诧异。
玉尘仙尊默然片刻,“我的哪位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