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六子哥新车里的时候,陈民国不由自主的想了一会儿曾经的那辆手扶式拖拉机。
时至今日,陈民国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当年的六子哥是如何驾驶着那台机器在村里村外意气风发,刘子华是如何为了兜一回风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软磨硬泡,二虎是如何追逐着那股黑油烟的味道恋恋不舍。
时光荏苒,眨眼又是六七个春秋了。
陈民国细细打量了几眼,见驾驶室里整洁干净,颇有温馨之感,忍不住夸赞起来。六子笑着拧动钥匙,在发动机的轰隆声中回道:“怎么样,是不是比拖拉机坐着舒服多了?”
民国笑着点头,因看到屁股下面一张竹垫子不比寻常,尚带着几分青绿颜色,十分精美可爱,遂问起是在哪里买的。
六子听了,脸上的笑意越发得意起来,道:“哪里是买的?都是你娟儿姐的手笔!六月的时候要我去磨谷冲那边砍竹子,拖回家里,问拿来做什么时,只叫别问,后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把蔑刀,整日杵在院里剥剥弄弄,才知道原来是要自己动手编一副车垫。她又不是什么竹篾匠人,可也奇了怪了,虽说费了些时日,竟还真被她给折腾出来了。嘿嘿。你说这破玩意儿又值几个钱,外面都有的卖,看给你娟儿姐这闲的。”
这六子和娟儿结婚之后,夫妻恩爱非常。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村里的人看在眼里,也都替他们欢喜。那二娘跟女儿闲话时更是直言:“刘子玉,你看你六子哥和娟儿姐多好,要不以后你也就嫁村里得了,我看民国就挺好的,你觉着怎么样?”没想到这样的玩笑话子玉可记在了心里了,别的倒没什么,把民国哥换成那个憨大个,可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只说这时的民国听完六子哥说话之后,脸上一笑,只道:“娟儿姐本来就手巧的很。”
说话间车已行至十里山乡,在临近某个坳口的时候,民国的目光透过车窗,恍恍惚惚,竟有些出起神来。
那是通往外公家的路,两年了,就算老人家再怎么不喜,也该带着妹妹去走一趟了。
嗤的一声,六子划着了一根火柴,然后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司机的脸便隐在了淡淡的烟雾之中,他说:“民国,最近你妈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没,没有。”陈民国不知道六子哥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起,对于他来说,妈妈的问题是敏感的,所以熟悉的人如非特意,一般不会问起。
似乎是烟火把六子的眉头熏得紧皱了起来,他微微张了下嘴,但又咽了回去。陈民国察觉到他好像有话要说,于是又问了句:“怎么了,六子哥,有话要对我说么?是关于我妈的?”
六子摇头笑了笑,这小家伙,心思可真是够灵的。
原来几个月前六子去水泥厂拉货,当时碰到个溆浦过来的司机,因为都在等着工人装卸,无聊之余,两人便闲扯上了。几句过后,那人知道六子是七河乡的,便随口笑着说了句:“哎哟,七河乡,是跟十里山乡挨着的吧?”
这些以跑路拉货为营生的司机,对于位置方向,总是要格外的敏感些,更何况他从溆浦过来隆回县城,是要走金六公路的,故此虽是外县人,对沿途的乡镇却也是熟悉的。却说六子听了,只道:“是呢,正是挨着的邻居,怎么,莫非你有什么亲戚在十里山不成?”
那司机道:“我倒没有,只是有个邻居却娶了个十里山那边的媳妇儿,还是个大美人,所以才随口问了一嘴。”
六子笑了笑,起先也没太在意,转念想起那秀娥婶可不正是十里山的么,后面又去了溆浦,但他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巧法,只是开玩笑道:“你们溆浦人吃苦耐劳的少,投机倒把的多,想你那邻居也是个混做生意的,得了艳福,才把我们十里山的女子给拐跑了。”
不成想这司机哈哈大笑,却道:“还真被你给说对了,正是做生意的,两地来回,专门捣弄些皮草。”
这下六子心头一紧,可再坐不住了,只问:“且说说那女子叫做什么,说不定是个认识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司机一笑,道:“别说不是你们七河的,就算一个乡的,也有千百户人呢,哪能个个都认识?”急的六子赶忙递了根烟,表面却仍作若无其事,笑道:“不过是说个乐,说便说,不说便不说,就算认识,我还能动了坏心思不成?”一面给人家点上了。
那司机吸了一大口,心下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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