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此战之败,武懿宗罪责难逃。此前我们也说了,其实此战之败的最大败因,出在皇帝身上。但是,为人臣子总不能拿皇帝问罪,武懿宗非死不可!他是替皇帝赔上这一颗人头!”
“话虽如此,你却需谨慎。”狄仁杰道,“昨夜老朽曾试探过皇帝的心意,她模棱两可不予置答。由此可见,她并不是十分赞同让你来处置武懿宗。天官你想想,武懿宗再如何不堪,终是个当朝郡王、皇亲国戚、皇帝的亲侄儿!你若杀他,将君威圣颜置于何地?为人臣子,保国安民固然是第一要务,但顾全君威圣颜,也是份内之事。所以,你务必谨慎处理。”
刘冕何等聪明之人,再加上对狄仁杰的了解,深有所悟的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武懿宗当死,但不可滥杀?”
“天官睿智。”狄仁杰点头微笑,“站在个人的立场之上,老朽对武懿宗的憎恶之情丝毫不亚于天官。但从大局出发考虑,却不得不三思而后行。怎样用一个顺乎君意又符合人心的方法,处理武懿宗,我想,以天官之智勇,不难办到。”
“我明白了。”刘冕富有深意的微笑,心道狄仁杰这个‘处理’二字用得真是精妙!
我若不杀了武懿宗那畜牲以告慰数万军民在天之灵,我还是人么?!但是打狗欺主,我还得想个万全之策理直气壮的宰了他才行。
“其二。”狄仁杰打住武懿宗的话题,开言道,“拥兵不可自重。”
“这我清楚。”刘冕点头,“我刘某人有抱负,但不代表我心术不正有野心。忠君报国乃为人臣子之本份,但我一贯坚持天下安宁才是长治久安的必须。我是不会制造什么恐慌,危及人君的。”
狄仁杰感叹道:“天官是聪明人,可以想见皇帝对你做出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胸怀。说实话,连老朽也感觉到有些意外。皇帝一向多疑,尤其是在徐敬业叛乱之后就开始忌惮拥兵之将。可是这一次,她却赋予你普天之下仅亚于她自己的权力。你须时时自省,莫要辜负圣恩。”
“我明白。”刘冕也未多言,只是郑重的点头。
心中的情感,越发变得复杂。越大的权力,意味着越多的责任与越沉重的压力,这些都是其次。越多的信任,却往往也要招致越多的猜疑与毁谤,这些也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于是道:“皇帝给出的这些权力,足以让我刘某人划地而治、裂土而王。可是,我如果当真这样做了,又与祸国殃民动摇九州根基的徐敬业之流有何异哉?狄公,刘冕不才,一心只想振兴华夏、回复盛唐气象。这样的事情与我刘某人的理想与意愿背道而驰,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好!”狄仁杰由衷的赞叹一声,点头,“虽然天官与皇帝之间偶有间隙和摩擦,但贵在你们圣君贤臣都是放眼于大局、富有强烈历史使命感的睿智之人,必然能够舍小取大,创一世伟业。皇帝其实也很不容易,她能抛开自己的一切私念与顾忌、以江山社稷与千秋宏图的为重,如此的信任与重用于你。此等非凡之魄力与心胸,并非是所有君王都能具备的。天官,你我是值得庆幸的!虽然生在一个云波诡谲的时代、立于风浪汹涌的朝堂,但却有一位登高临顶胸怀如海的君王!”
“诚然如此……”刘冕点头,暗自轻叹一声。
这么多年来,刘冕所接触到的一代女皇,总是体现出她冷酷、强硬、睿智与霸道的一面。在政治较量与权谋斗争之中,武则天这个皇帝纵横捭阖无人可挡,手段百出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她又对刘冕有知遇之恩、如今又给他这样一个天下间最独特的广阔舞台,任由驰骋!
再加上骆宾王与太平公主这两件私事,刘冕对这个千古女皇的情感,更加变得复杂。
她究竟是我刘冕的恩人、仇人、亲人、敌人,还是别的什么?
也许,都是!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刘冕为之付出这样复杂的感情。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刘冕的心目中是如此的复杂,难以摆放在任何确切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