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在京中便足有十余家铺面,只可惜这些年并没人正经打理过,苏婆婆在时也只是每年查查账,不至有亏空就好。
容锦接手后,正经整顿规划了一遭,这几年下来利滚利,倒是真赚了不少。
成姝看得心服口服,还曾与兄长感慨过,她有婆母阮氏昔年之风。
谢秋桐回过神,抚掌道:“既是如此,那我可要放开吃了。”
容锦轻声笑道:“合该如此。”
掌柜得了东家的吩咐,端上来的菜色皆是邀月楼最出名、最好的,山珍海味一应俱全,看得人食指大动。
房中满是饭菜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筠竹年纪小,这其中有好几道没见过的菜,好奇地要娘亲给自己夹。
容锦近来一直胃口不好,在家中时,也就陪着沈裕一起用饭时会尽量多吃些。如今看着满桌佳肴,非但没有想动筷子的欲|望,甚至隐隐有些犯恶心。
她不愿扫兴,不着痕迹地掐了掐合谷穴,盛了碗汤慢慢喝着。
春夫人打量着她:“我看你气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若是不舒服,还是先回家中歇息吧,不必勉强陪我。”谢秋桐亦道,“我这回来京,会多住些时日,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容锦想说“还好”,但胃中实在不适,还是在两人的催促之下离席了。
此时春光正好,暖风
() 熏人。
容锦扶着侍女翠微上了马车,从闹市而过听了满耳喧嚣,其中夹杂着卖花的声响,忽而问道:“这时节,曲江池旁的杏花该开了吧?”
翠微想了想:“应当是。”
她是当初因一手算账的本事,被容锦调到身边来的,看了这么些年,也知道沈相每年这时节,总会趁着休沐日陪夫人出门踏青。
只可惜,今年怕是未必能了。
容锦没再开口,靠着软枕闭目养神,又像是睡了过去,秀气的眉不知不觉中皱了起来。
直至马车在家门外停了,翠微才压着声音,轻轻提醒了句。
容锦惊醒,按着心口缓了会儿,心跳渐渐平稳,才将梦中种种抛之脑后。
她回家,恰遇着来探望的公孙玘。
两人打了个照面,相视问候时,脸上的笑意多少都有些勉强。
公孙玘最初见着沈裕告假的折子时,还当这位是又起了闲情逸致,随意找了个托词,想要陪自家夫人到何处游山玩水去。
毕竟这些年沈裕没少如此行事。
他摆明了并无争权之心,逐渐将要紧的事务移交出去,明明也就才过而立之年,却总叫人怀疑哪天会一封辞呈递上来,彻底什么都不管了。
早两年沈裕就有过这一念头,还是公孙玘请动了周老太傅亲自登门,又想方设法见了容锦一面,才拦下。
这些年沈裕在朝中的威望绝非旁人能及,哪怕不问政务只领闲差,但只要还在,就足以震慑不少人。
近来朝中无大事,公孙玘初时并没将这告假的折子放在心上。
直至听闻沈裕并未离京,而荀朔近来几乎是住在沈府,寸步不离,才意识到事情怕是不对,来探望了一回。
也不过相隔十余日,今日再来,沈裕的状况看起来比上回又恶化了。
公孙玘觑着容锦的反应,便知道情形当真不妙,迟疑道:“可用宫中的太医们来看看?”
两人心知肚明,这并没什么用处。
但容锦还是点了头:“也成。”
“若是缺用什么药,又或是办什么事,只管开口。”公孙玘郑重其事地承诺,“我必会想方设法。”
容锦扯了扯嘴角,露出苍白的笑意:“多谢。”
但说到底,沈裕与她办不成的事,旁人八成也无可奈何。
与公孙玘分别后,容锦回了听竹轩。
院中一片寂静,唯有春风拂过,竹林簌簌作响。
日光照在
檐下那盏琉璃莲花灯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影,流光溢彩。
红茵打了帘子,压低声音,极轻地回了句:“沈相见过公孙大人后,用过药,便睡了。”
内室虽半敞着花窗,但依旧留有汤药的涩苦气息。
容锦近来嗅不惯安神香,她虽没提,但沈裕还是看出来了,便不准侍从再用。
日光映在床帐上,隐隐可见榻上的躺着的人影,极瘦,纸片似的。锦被半搭在他身上,
微风拂起纱帐,露出修长瘦削的手。
沈裕的睡眠向来很浅,稍有些动静便能觉察到,可如今,兴许是病中感知迟钝了太多,她回来许久,依旧毫无所觉。
容锦也没出声,伏在榻旁静静看着。
红茵端着新沏的茶水,隔着珠帘瞥见这情形,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容锦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
但她先前明明是随意坐在脚踏上的,再睁眼时,已经躺在了床榻上,稍一动弹,脖颈处立时有酸疼传来。
“疼了?”沈裕的手搭在她颈上,轻轻揉捏着,“既回来了,不叫醒我也就算了,怎么就那么睡过去?”
若非他醒来见着,中途将人抱到榻上,此时她怕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的。
容锦有些心虚,解释道:“我原没想睡的……”
只是春光太好,又太安静,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沈裕轻笑了声:“去见过谢掌柜了?先前不是说,要陪着她在京城四处转转吗?”
“她说是要在京中留好些时日,不急。”容锦攥着他的衣襟,小声道,“更何况,我想你了。”
话音刚落,又不由自主地咳了两声。
沈裕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是染了风寒吗?”
温度一切正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容锦不以为然:“应当不是,多喝些水润润喉兴许就好了。”
见沈裕依旧皱着眉,这才又道:“晚些时候荀大夫再来,我请他帮着看看就是,你就不要担忧了。”
沈裕无奈笑着:“好。”
容锦从他怀中出来,理了理睡散的长发,随意绾了起,提议道:“今日阳光不错,我陪你出去看看吧。”
沈裕又道:“好。”
他的身体时好时坏,最严重时高烧不退,神智都模糊了。好的时候,倒是能出门转转,只是也走不了太久的路。
过去那几年,他一度以为自己能恢复如初,兴许还能将生疏的武艺再次捡起来。
但如今再看,终究还是妄念。
犹如粉饰的太平,又仿佛提前透支了他本就脆弱的身体。
沈裕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昔日在漠北时,再怎么凶险,他都能挣扎着从生死一线间爬出来。
这回却隐隐觉着不好。
生老病死从来非人力所能及,他本该死在梵天原的,从阎王手中夺了这么些年,亲手报了仇,说起来也该知足了。
可偏偏遇到了容锦。
令他放不下,也不甘心。
容锦才倒了盏药茶,一回头撞上沈裕的视线,怔了下:“怎么这样看我?”
“只是想起些旧事。”沈裕垂了眼睫,若无其事地笑着,“你今日见着谢掌柜,可有什么趣事?”
容锦在亭中坐了,托着腮,同他漫无目的地闲聊。
在提及筠竹时,眼中添了几分真切的笑意:“说起来,筠竹当年在芙蕖镇出生,我还曾去过
她的满月宴呢。那时便觉着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娃,今日再见,果然生得玉雪可爱……()”
沈裕抚过杯盏的纹路,倒是也想起有那么一回事。
那时他也在芙蕖镇,只是还假托着时雨的名字,而在那之后没多久,便被容锦给识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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