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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岁月长(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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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兴许毫无所觉,沈裕却随即看了回来,眼含笑意。

    容锦被抓了个正着,压了压唇角,目不斜视起来。

    与一路的热闹相比,中堂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原本该是父母居于正位,但沈将军夫妇早已辞世,沈裕与沈氏所谓的族亲几乎断得一干二净,也无人配坐在这位置上。

    于是乎,就这么空了下来。

    容锦早有预料,从容地与沈裕一同拜了天地与空着的正位,而后是夫妻对拜。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沈裕珍而重之地弯腰低头。

    礼成。

    自筹办婚礼开始的欣喜被更为沉静的情绪取代,像是期待已久的花苞终于绽放,又如窖藏了多年的老酒开封,在心上氤氲出沉香。

    婚房的床帐中撒着红枣、花生、莲子等物,取“早生贵子”的寓意。

    新婚夫妇饮合卺酒后,众人散去。

    依着习俗,沈裕此时该出门招待宾客的,可他却迟迟未曾起身。

    稍显辛辣的酒气还停驻在唇齿间,容锦舔了舔唇角,侧脸看他:“不出去吗?”

    她好奇了半日,直到此时,才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地打量。

    除却绛紫官服,沈裕少有侬丽颜色的衣裳。

    但于他而言其实十分相称,尤其这一身大红的喜服,愈发衬得高雅华贵,又添了几分风流写意。

    便如书上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沈裕今日眉眼间的笑意就未曾褪过,闻言道:“是该去的。”

    话虽这么说,却依旧不动弹。

    容锦只得又提醒道:“你邀了那么些人,怕是都等着呢。”

    虽说朝臣们应当对沈裕的行事了然于心,但哪有就这么将宾客晾在那里的道理?

    沈裕极轻地叹了口气:“我今日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

    ”

    他对除容锦以外的人,总是没什么耐性,若非因着大婚,也不会破例请这么些人过府。

    结果独处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要撂下新娘子出去应酬。

    容锦执扇轻轻敲了下他的小臂,打趣道:“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由着你慢慢看。”

    “等我回来。”沈裕说着,顺势握了她的手,在指尖落了一吻。

    轻飘飘的犹如一片羽毛,却又勾的人心隐隐作痒。

    为着晚间的婚仪,容锦大半日都没正经吃过东西,只用了块糕点垫肚子。成姝早早地让人备了她爱吃的菜色,此时送过来,摆了半桌。

    侍女端了净手的水来,又恭敬问道:“夫人可用换衣裳?”

    容锦想了想:“不必了。”

    兴许是饿过头,她此时并没多少胃口,也并没要人伺候,大略用了些便放了筷子。

    前院笙歌不绝,宾客欢宴,容锦正琢磨着做些什么打发时间,一抬眼,沈裕竟已经回来了。

    满打满算,也没离开多长时间。

    身上沾染的酒气倒是浓烈了不少,想来也没躲酒,陪着宾客饮了不少,就连眼尾都微微泛红。

    容锦仰头看他,还未开口,就先被他给整个抱了起来。

    “你……”容锦连忙扶了他的肩,见他眸色清明,这才道,“看起来也没醉啊,怎么发酒疯?”

    “锦锦,”沈裕唤着她的名字,音调极尽缱绻,“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容锦坐在书案边沿,眉眼弯弯:“我知道。”

    他这样一个人,能有这般喜形于色的一日,今日来的满堂宾客怕是都知道了。

    沈裕看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迷恋,贴上来索吻:“你穿红衣,当真好看极了。”

    令他只想将人藏起来,谁也见不着。

    容锦忍笑道:“是吗?”

    两人初见之时,她穿的也是一袭红裙,被妆娘打扮得还要更为妩媚些,可沈裕那时却并没半点被美色打动的样子。

    冷淡若高岭之花,又像是不通红尘的仙人。

    这世上的因缘造化实在有趣。

    察觉到沈裕隐隐有失控的苗头,容锦按了他的手,提醒道:“这嫁衣我绣了许久,若毁了,就要恼了。”

    她很少生气,就连这威胁的话说起来也是软绵绵的,像极了佯装气势汹汹亮爪子的小猫。

    沈裕动作微顿,哑声道:“好。”

    他去了容锦发上的钗环,任由长发如瀑散下,又从脊骨一节节抚过,按得她整个人仿佛都软成了一团棉花。

    他饮了不少酒,却依旧觉着渴极了。

    不断地想要从她那里索取。

    珠翠落了满地,红衣相叠,烛火影动,一室旖旎。

    等到终于云收雨霁时,容锦虽还想着残妆未卸,但实在没什么起身梳洗沐浴的精力。

    就连茶水,都是沈裕端着送到她唇边的。

    她纤长的眼睫颤了下

    ,还是躺了回去:“算了。”

    沈裕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令侍从送了热水过来,拿了巾帕替她清理。

    温热的触感抚过,容锦眯了眯眼,舒服得快要睡过去了。

    龙凤红烛兀自燃烧,沈裕起身将窗关紧时,忽而发现不知何时竟开始落雪。檐下的灯笼映出细小的雪粒,随风飞舞。

    容锦闻言倒是又起了兴致,裹着厚厚的锦被,到窗边看雪。

    她看得专注,眸中映着灯火,亮晶晶的。

    沈裕心中一动,忽而问道:“锦锦,你对我……是爱吗?”

    早前沈裕曾趁着容锦醉酒之时问过相仿的话,可容锦那时的反应,并不尽如人意,一度成了他心中的刺。

    以致如今再问,呼吸依旧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而在问出口后,他又有些后悔,恐这不合时宜的问题毁了此时大好的光景。

    容锦眸光流转,似是有些困惑:“你不明白吗?”

    沈裕勾着她的小指:“想听你亲口说。”

    有细雪落在眼睫,容锦眨了眨,福至心灵,忽而明白了他的顾虑。

    容锦并不是个喜欢将情爱宣之于口的人。

    她的感情并不十分热烈。

    不会为爱死去活来,也说不出“山无棱,江水为竭,乃敢与君绝”这样的话。

    与沈裕浓烈的爱恨相比,仿佛有些轻飘飘的,像留不住的风与雪,令他难免患得患失。

    “自许久以前,你在我心中已与芸芸众生不同,若非爱,又岂会心甘情愿嫁与你?”

    容锦踮起脚,在他唇边落了一吻,“虽并不轰轰烈烈,但你我之间漫长的岁月,终会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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