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瞻想明白他的用意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沈裕宽慰道:“许多年没碰过,箭法生疏,世子倒也不必害怕。”
前几日在猎场,秦瞻曾出言讥讽。
他那时觉着沈裕残废之躯,压根没放在眼里,如今看着他手中的长弓,几近窒息。
黑衣侍卫拔剑割断了绑着他的麻绳,被束缚许久的四肢已经麻木,腿软得站不起来。
“不,”秦瞻见他拿起羽箭,喃喃道,“沈裕,你真的疯了……”
沈裕漆黑的眼眸映着微弱的烛光,像是燃了一簇火。
他笑容中透着邪性,低声道:“十,九,八……”
秦瞻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后,犹如遭雷击,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沈裕并非是在随口玩笑,羽箭搭在弓上,缓缓拉开。
秦瞻看着那点寒芒,什么都顾不得了,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不远处就是丛林,又有夜色遮掩,只要能进林子,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羽箭破空之声响起。
秦瞻只觉腿上传来剧痛,磕绊了下,跌倒在泥泞的污水之中。
他没敢回头看,强忍着疼,爬起来拖着伤腿前行。
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就在秦瞻心中浮起喜悦时,令他毛发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另一只腿中箭,整个人扑倒在地。
泥水扑了满脸,呛进咽喉。
他挣扎着抬手,模糊的视线中,忽而有一支羽箭穿透手腕,狠狠地将钉在了树干之上。
秦瞻在围场奚落沈裕之时,曾提过他昔年事迹。容锦立在沈裕身旁,看他拉弓射箭,姿态写意,确实不负盛名。
秦瞻已无力挣扎,血水混着泥水淌下,话都说不清楚。
沈裕瞥了眼秦瞻,又借着扶风提着的那盏灯笼,回头看身后的容锦。
也不知是被这秋雨冻的,还是吓的,脸色煞白,那缕碎发被雨水黏在脸颊,透着几分柔弱可怜。
她本性良善,想来见不得这种血腥,指不定心中会怎么想他这个心狠手辣的人。
沈裕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见容锦上前两步,在秦瞻身前站定。
容锦的声音有些发颤,缓缓道:“我认得银屏。”
秦瞻垂着头,神志模糊,愣了愣才想起银屏是谁,也后知后觉地记起当初在邀月楼,自己拿来威胁她的那句话。
“你呢?”容锦眼睫微颤,雨水随之滚落,乍一看倒像是眼泪,“十殿阎罗前,你做好上刀山、下油锅的准备了吗?”
秦瞻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身体痉挛。
沈裕难掩惊讶,沉沉的目光落在容锦身上后,就再没移开过。
她素着张脸,眼睫低垂,神色中未见快意,却仿佛带了些悲悯。
血水混着雨水蔓延开来,染红衣摆。
莫名叫人想起大殿之中,那尊残破的观音像。
沈裕带容锦来,除了想给她一个交代,还藏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而如今,那分心思仿佛落在了实处。
他笑意愈浓,低低地咳了声,欣赏秦瞻垂死挣扎的狼狈模样。
衣袖却被人轻轻地扯了下。
容锦带着些倦意,轻声道:“您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裕摩挲着手上的扳指,顿了顿,颔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