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答洛丹仁波切的问题。
胜负已定,再说废话属实多余。
做事不能忘记初心。
我来京城,是为赚陶明亮去金城求救。
无论是各种预先布置,救下卓玉花,还是挑拨火神庙与灵吉寺的关系,把火神庙道士和灵吉寺和尚从陶明亮身边调开,都是为了方便下手取受命牌。
探到广秀等人吃人的情报后,我也只是想把这些采生折割食人血肉的家伙顺手收拾了。
可万万没想到,广秀身后连着密鬼徒广慧,广慧身后又牵联着来自藏地的密教弟子洛丹仁波切,最终扯出了这么惊天的内容。
我拔出刺刀,将洛丹仁波切踹倒,拔起地上三炷香,倒戳在他的头上。
洛丹仁波切没了动静。
我在主持室放了一把火,然后转出来,把火引遍整个灵吉寺。
大火很快把附近的村民引了过来。
可火势太大,已经没有扑救的可能了。
众人只能远远围观悄悄议论。
我在附近的山溪里冲洗了一下满身的血腥,又到附近村民家里借了套衣服,便混在人群里看热闹,顺便散布了些“灵吉寺的和尚吃人引发天谴”的谣言。
消防车艰难地绕着山路赶到的时候,已经烧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余火在晃动。
我不再多瞧,转身下山。
下到镇子的时候,这谣言已经在街面上传开,而且还在继续快速扩散。
这种悚人听闻,又带着神秘色彩的谣言,自来最容易传播。
等到散遍整个京城,凡是跟灵吉寺有往来的,都会想方设法撇清。
我找了个公共电话,打给赵开来,约他见面。
赵开来没多问,说了个地点,时间约在中午。
这是一家胡同口的羊蝎子火锅店。
我在店门对面的街边站了一会儿,就看到赵开来骑着自行车过来,前面车筐里扔着个牛皮纸袋。
跟在金城时比起来,他人胖了一些,穿着很中庸的半袖衬衫,也没了之前的锋芒,像极了一个平平无奇混日子的中年小官僚。
他看到我,招呼了一声,引我进了羊蝎子店。
店面不大,统共就八张桌,连个包房都没有。
赵开来熟门熟路地跟老板打了个招呼,便坐到最僻静的角落那张桌子里,道:“别看这里店面小,可这京城羊蝎子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最正宗的,还得数这家蝎子李,你看啊,一般家的都是红汤,唯有他家的是白汤,秘制料包熬煮,预先炖超过三个小时,煮到汤白肉红,肉烂脱骨,入滋入味,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肥而不腻,绝对地道……”
我说:“赵同志还好这口,真是看不出来。”
赵开来笑道:“我这样的人,要是没个嗜好,会让人心里不舒坦。好吃,总比好别的强。不说不跟我见面比较好吗?怎么又要见?是出了什么事?”
“人算不如天算,这事不见面说不行。”
我把洛丹仁波切讲的内容完完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等讲完了,锅子也好了。
赵开来不动声色地张罗着开吃。
肉香骨烂,味道鲜美,确实好吃。
他不说话,我也不多讲,只闷头啃骨头吃菜。
赵开来倒了两杯酒,摆在锅子旁,只是我们两个都没去端。
等吃得差不多了,赵开来问:“最近看书学习吗?”
我说:“学了些。”
赵开来便把那牛皮纸袋递给我,说:“这东西是我从关东回来写的,结合了在金城任职时掌握的情况,还有去关东路上的顺道调研,一直觉得不太成熟,还想再改改。你看看,给我点意见。”
牛皮纸袋里装的是一叠厚厚的稿纸,字迹端正大气,笔锋锐如刀剑。
“关于改革开放以来封建反动会道门组织回潮及演变方向调研报告。”
我说:“我看不懂这些官样文章。”
赵开来笑道:“我也没什么文化,不懂那些套路,也没找单位笔竿子给润色,都是大白话,你就随便看看,觉得哪里不妥,给我指出来。”
我没再多说,细细翻看。
报告的内容极为翔实,从头剖析了从改革开放以来各种会道门组织重新兴起的过程和特点,重点提到80年代以后全国各地的会道门组织,如雨后春笋般疯狂涌现,每年都以10%~30%的速度增加,如今已经遍布除了藏地外的全国各省。
这里既有原本一贯道等本土“会道门”余孽的沉渣泛起,也有国外异端教派的渗透传播,更有新生类型的滋生蔓延,而且随着社会剧烈变革,正从原本主要在偏远地区活动变为在各大中心城市扩张活动,尤其是少数野心家借着气功健身热浪席卷全国之机,假借气功与宗教的名义自我神化,制造会道门新种,孳蔓成灾,触目惊心,如果不尽快加强打击力度,丰富应对手段,必将引发影响全国稳定的动荡。
在这论论述的基础上,他提出了在出台专门取缔打击相关活动的决定、展开专项清理行动,组建专门机构应对利用幻术、民俗仪轨等手段传教的相关事件等一系列措施。
这些公家的内容我也就看个热闹,一时还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便只在组建专门机构那一段上用指甲划了一道,提醒道:“有些人可不仅仅是会幻术。而且,我听说公家有研究特异功能、超自然现象的部门吧。”
赵开来道:“研究部门有,但没有应对的行动机构。要是这意见能被采纳,我准备邀请民间的奇人异士来做行动顾问或者是组建雇佣性质的行动小组。”
我试探着问:“你想用高天观?”
赵开来摆手道:“我要真这么提,这报告送上去也就没下文了。再说了尘音道长自在随意,也不可能真跑来受这份约束,我的想法是从江湖术士和正道大脉里选些得用的人才。你有没有兴趣?”
我摆手说:“江湖野人,吃不惯公家饭,还是算了。”
赵开来道:“如果能够成立的话,我准备以在金城查出的那条拐卖残害儿童的线索为突破口,先严厉打击所谓的拍花帮,把这一条线深挖出来彻底消灭!”
我沉默下来,啃了两块骨头,才说:“拍花帮这一支流传了上千年,就算是建国初那些年都没能灭了他们,现在搞这个,能行?”
赵开来道:“当初没有消灭他们,不是不能,而是忙不过来。那时候需要打击得太多,相一贯、三理教这种庞然大物比起来,拍花帮不过是些毫不起眼的小虾米,根本上不得台面。可真要专门应对,只要全力深挖,有我做背后保证,没可能挖不出根来!”
我曲指轻弹酒杯。
蓝幽幽的火焰同时从两个杯口冒出来,微微晃动不休。
“在金城的时候,我跟打拐的专案组打过些交道,对我这种江湖术士不是很信任。”
赵开来端起一杯酒瞧了瞧,说:“你这倒底是障眼法,还是真有法术?这点着了,还能喝吗?”
我端起自己那一杯,仰头连着酒焰一并吞下,然后低头对着手掌一喷,便喷出一团火焰。
火焰落到掌心里,化为一个球形,滚动了几下,才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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