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办公室,封一来正在那里抽烟,应该是等候他多时了。
封本旺喊了一句,”封书记!”
封一来点点头,摆出一付老大的架子,”本旺啊,最近工作进展如何?何书记把几付重担子压下来,我们压力不少啊!”
封本旺道:”有关外来务工人员子女上学问题,基本上已经落实,只等九一开学,他们就可以拿着介绍信,进学校读书。”
这个问题,并不是封一来真正关心的问题。
在封本旺报汇报的时候,他显得有些浮躁。封本旺还没有说完,他就打断了,”这个问题已经落实了,我想听听经济适用房招标之事。”
封本旺也是好耐性,”招标之事,已经有好几家房地产开发公司递交了竞标意向合同,其中包括封氏集团和蓝天地产,还有好几家外省房地产公司。目前这个方案正在筹备,具体还没有完全落实。”
封一来皱了下眉头,”蓝天地产以前拿了这少地皮嘛,怎么他们也参与竞标了?”
封本旺在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蓝天地产本来就是这个行业的龙头,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参与竞标了?听封一来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封一来道:”本旺啊,我有个朋友从京城来了,晚上你也一起去聚聚。我给你们引荐引荐。”
封本旺在心里一惊,从京城来的朋友?能跟封一来称得上朋友的人,恐怕身份不低吧!
他就讪讪地笑了笑,”这个恐怕不太好吧!”
封一来站起来,”哎,这是什么话?这就样定了,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离开封一来的办公室,封本旺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反常。
封一来前几天还给自己脸色看,今天突然变了风向,要自己跟他一起去吃饭。那么,这个从京城来的朋友,又是什么人?
晚上七点一刻,封本旺就接到了封一来秘书的电话。在江淮吃饭,当然要数封氏集团旗下的香格里拉大饭店。封一来请京城的朋友,自然不能太寒酸。
封本旺赶到的时候,封一来居然比他还早几分钟后。包厢里,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
看到封本旺进来,封一来伸了伸手道:”这位就是我们江淮的代市长封本旺同志!我省第一位民营企业家市长。”
封一来把这个代字,说得有些突出。
似乎有意在告诉人们什么?更象在提示封本旺,封本旺心里明白,只是谦虚地笑了,”幸会,幸会!”
封一来又介绍对方,”这位是贾宝封子贾董事长,宝封子地产的老总。”
年轻人,三十出头,看上去很有气派,头发也疏得油光可鉴。脸有点大,鼻子就象嵌在平板电脑上的一个装饰。这种人最让人看不透,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家底有多大。说不定身价过亿,也说不定欠一屁股的债。但不管怎么样,这种人总是生活得光鲜体面。住别墅,开名车,过好日子。
封本旺听到贾宝封子这三个字,立刻就明白了,京城贾家的人嘛。细算下来,应该是贾诗文的堂兄弟之类的亲戚。对于贾诗文之死,封本旺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贾秘书长至于嘛?从京城不远千里赶过来,为的就是打击一个陆正翁,讨回一丝贾家的颜面。谁知道酿成了一个悲剧!
贾家以前与陆家联姻,在江淮也有他们的嫡系,只不过所占比例极少,而且没什么大权类人的物。贾宝封子突然来到江淮,又有封一来做介绍,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封本旺发现最近,封一来总是防着自己,他也只能记在心里,不能跟外人乱讲。琢磨着封一来今天的用意,封本旺在心里便多了一丝警惕。
他握着贾宝封子的手,”原来是贾总,幸会幸会!”
贾宝封子也笑道:”封市长,我们之间虽然没谋过面,肯定听过彼此的大名,今天就不要客气了。这酒,必须喝个痛快!”
封一来立刻说了一句,”那当然,我特意为宝封子接风洗尘,怎么可以不喝个痛快?哎本旺,这虽然是你的地盘,可不许和我抢功劳。这单,必须由我亲自买。”
封本旺在心里苦笑,你选在我这里吃饭,招待客人,又把我叫过来,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买单?于是封本旺道:”哪能,让封书记买单,这要是传出去,我封本旺以后怎么做人?”
封一来道:”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跟做人没什么关系,只是朋友之间的交流。大家尽量随意。”
封本旺一听,靠,跟做人没什么关系,这不是说自己不会做人嘛?
封一来果然有点小心眼,他便站起来,”你们坐,你们坐,我去点菜。”
封本旺离开房间,一个劲地在琢磨,贾宝封子一向在京城搞房地产,怎么突然跑到江淮来了?
难道也是冲着这几个经济适用房的项目而来?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点了菜后,封本旺叫服务员搬了一箱茅台,贾宝封子就扔了支烟过来,”封市长,此番来江淮,还望您多多提携。”
封本旺笑道:”贾总说这种话说见外了,有封书记在,您还担心什么?”
封本旺一脚又把这个球踢回去。
你是封一来介绍来的人,找封一来去。
封一来就笑了,”本旺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政府那边的项目,毕竟是你在亲力亲为嘛!”
这话也说得对,政府那边的事,都是封本旺在管,自己去插一脚,有点以党干政的味道。封本旺摆着一付公事公办的模样,封本旺就口风一拐,”贾总也是京城名门旺族,今天来了江淮,我们不谈工作,只管喝酒。”
贾宝封子见封本旺说话不痛快,他就不高兴了,以自己在京城的面子,求个人都不要这么困难,到你江淮,封本旺一个代市长,居然如此不爽快,他就有些变脸了。
”封市长,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此番到江淮,就是指望从你们手里要几个项目做做。投标意向书我会尽快准备好,明天叫人送到你办公室。现在就问你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贾宝封子一付盛气凌人的样子,颇点有b宫的味道。
什么语气嘛,行还是不行?好象这个江淮,就是他们贾家的。
封一来也不禁在心里暗道,这个贾宝封子说话没个轻重。
这话换了任何一个人听了,心里都不舒服,所以封一来马上圆场,”宝封子,这投标的事,我跟本旺同志会好好商量,拿出一个确切的方案。来,现在就不要谈这些了,喝酒!喝酒!”
封本旺也说了句,”投标意向书可以送过来,至于怎么落实下去,等市常委会议之后才有结果。”
封一来就道:”宝封子,你就放一万个心,本旺同志当初可是当着百万江淮老百姓许下重诺上来的市长,他做事从来都是一言九鼎。以你们公司的条件,这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大神,没事,没事!”
贾宝封子也知道自己刚才这句话,太有点那个了,公子哥的气息很重。对方毕竟是省城的代市长,他也笑了笑,端起杯子跟封本旺碰杯。
热气腾腾的菜,绵绵不断地端上桌子,包厢里就三个人,封本旺叫了二十几样菜。而且都是香格里拉拿手好菜,对于招待客人,他从不小气。再加上封本旺跟官场中人打交道惯了,知道他们的秉性。是以,他上次到何子键那里去,手上没提一点东西,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宝封子就端起杯子说话了,”封市长,私下里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事?”
封本旺道:”贾总想问什么?”
贾宝封子带着几分醉意,”那个蓝天地产的陆雅晴,这次有没有参与竞标?”
封本旺在心里一惊,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贾宝封子又是冲着陆雅晴来的。想起陆正翁临走的时候那番话,他就在心里叹息。陆正翁刚走,贾家的人还不肯放过陆雅晴。
他不露声色地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以蓝天地产的资历,他们绝对有这个能力。”
贾宝封子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茫,把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这个陆雅晴欺人太甚,害人诗文哥死得不明不白,绝对不能放过她!”
封一来听了这话,暗叫糟糕,这个贾宝封子还真是的,三十岁人了,说话如此不靠谱。万一封本旺传出去,这话就不好听了。封家与陆家当年一直走得近,陆天旷与陆世荣还是一路货色,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担心,这个贾宝封子恐怕会给自己惹麻烦。
他就暗暗决定,将这个包袱甩给封本旺。
封本旺听到贾宝封子的话,眉毛一跳,却不露声色地道:”贾总,喝酒,来,喝酒!”
贾宝封子跟两人碰了一下,喝了口酒道:”封市长,我跟你说,京城那点关系,你想见什么人,只要你到了京城,给我打个电话,我立刻帮你办到。我看你在江淮市,这个代字,也该去掉了吧?”他就看了看封一来,”封叔,你说是吧!”
封一来笑笑,”那是当然!”
贾宝封子居然大手一挥,”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封本旺大跌眼镜,这厮还真能吹,捆风也不是这样捆的?
不过想到他要对付陆雅晴,封本旺又有些担忧。
自己这个代字,能不能去掉,似乎跟上面没多大关系,这是江淮省委的事,难道中央还真能一竿子捅下来?这种做法,的确不厚道,下面的人也会不舒服。
再说,没有特别的关系,谁帮你去弄这种事?
在封本旺看来,贾宝封子只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真的不懂什么官场,或许说他的生意比较成功,也是因为他的背景。现在无论做什么事,讲究的都是背景和关系,没有背景和关系,寸步难行。
除非你能八面玲珑,人见人爱。
不过真要是这样,估计你也就完了,人见人爱未必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贾宝封子还真的把投标意向书送过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位打扮妖艳,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夏日的天气,女孩子穿得这么露骨,短裙子,套着肉色的丝袜,本来就肉多,偏偏还把肉多的地方露出来。
贾宝封子在封本旺面前,显得十分随意,有点自来熟的味道,进来就是一个拥抱,这让封本旺很反感。nn的胸啊,这么恶心的事也做得出来。哪知道贾宝封子是做给那女孩子看的,瞧,我在市长这里也跟自己家里一样。
他这么做,只不过是满足一下男人的虚荣心。
果然,那小女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感情眼前这位从京城来的公子哥,就是一太子爷。
听说太子爷们的功能都很强大,昨天晚上领教过了,还真有点门道。
贾宝封子掏出包烟,丢了一支过来,”封市长,辛苦你了!投标的事,一定要帮我落实好。”
他这模样,让封本旺从心里反感,麻痹的,老子又不是你们家的狗,你算什么东西?
要不是冲着封一来的面子,他还真不想理这王八蛋。
人家给自己敬烟,总是恭恭敬敬,他倒是好,随手一丢,喂狗一样的,草!
要不是封本旺修养还行,早就发火了。
不过,他还是随手将烟一扔,丢在垃圾筒里。
这个动作,无疑是一种抗拒。
老子不卖你的帐!
封本旺这个动作,显然让贾宝封子看在眼里,脸色微微一寒。封本旺什么意思,居然把自己给他的烟扔了?谁知道后面的动作,更让他心里不痛快。
封本旺拿起那投资意向书,看也不看,随手扔在旁边。”先放这里吧!如果有消息,我会叫秘书通知你!”
然后他就端起茶杯,拿着盖子慢慢地拨了几下。
贾宝封子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封本旺的话说得很明白了,这是官场中的套路。放一放,基本上等于宣判了死刑。如果你真傻得等他电话,估计头发胡子全白了,这个电话也不会有人打过来。
换了平时,如果其他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晚上的时候,提上一点小意思,去拜访封市长。或者找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去床聊。
贾宝封子哪想到这些,昨天不是在饭店里当着封一来说好的事,封本旺也太不给面子了。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给句痛快话死不了人。
更让他气愤的是,封本旺端茶送客,完全是要赶自己的意思。
贾宝封子站起来,”封市长,咱们后会有期!”
拿起意向书,便气闷地走出去。
后面的小妞见了,这气氛不对啊!敢情这是贾宝封子一头热,人家封市长好象不怎么待见。想到他一进门,就给封本旺一个拥抱,她就在心里暗自笑了。
封一来在办公室里看着今天的新闻,秘书说有人求见。
封一来头也没抬,”约了吗?”
”没有,他说他叫贾宝封子,从京城来的。”
封一来正准备让他进来,秘书又说了一句,”他还说……”
听到这里,封一来就打住了,”他说什么?”
”他说只要提到这个名字,您就是再忙,也会接见他。”
封一来抹了把汗,这才放下报纸,”说我开会去了,让他等!”
贾家的人还真是浑球啊,这个贾宝封子比贾诗文更不如。贾诗文至少还本份,不这么狂妄。封一来摇了摇头,贾家的人要真是这样的素质,以后就完了。
这不仅仅是个素质问题,也与家教有关。封一来站起来,背着手踱到窗口。
贾宝封子听说封一来不在,开会去了,秘书让他到会客室里等。
贾宝封子就跟那小妞吹嘘,封书记跟他家关系怎么怎么样,他还特意提起,昨天晚上跟封书记等几个市委领导一起吃饭。
搞得那女孩子好想崇拜他,甚至要跟他床聊的冲动。
谁知道等了二个多小时,秘书过来告诉他,封书记中午不回来了,下午接着开会。
贾宝封子脸上的笑顿时僵在那里,麻痹的,又给人耍了。
他想了一下,”那行,晚上我打电话给他,请他一起出来吃饭。”
封一来是在窗口,看着贾宝封子离开的。
随后,他给封本旺打了个电话。
跟封本旺说,这次投标,也适当地考虑一下外地企业。这样才更利于引进来和走出去。
封本旺知道他话里的含义,外地企业当然是指宝封子地产。
如果贾宝封子硬要插一脚,这事情恐怕有些麻烦,他实在搞不明白,象经济适用房的建设,利润并不大,因为有政府干预,压缩了开发商的利润空间。
而且由他们垫资,得在验收合格,交房之后才准备付款,而且不是全额。
这对贾宝封子来说,没多大吸引力。他如此行径,完全是想搞一下陆雅晴。
想到陆正翁这个女儿,封本旺就在心里想,要不要提示她一下。做人不能这样,人走茶凉。
当他拿起电话,给陆雅晴打过去的时候,陆雅晴的手机占线。
快下班了,陆雅晴从办公室里出来,在公司门口看到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正是她一辈子最不愿见到的其中一个。
”表姐,来了,来了--”
大厅的自动门闪开,另一名年轻女子急急忙忙跑进来,这名女子正是王燕。王燕跑过来后,冲着站在大厅之中的一位干瘦的妇女喊道:”表妹,你说陆雅晴会在这里吗?”
干瘦的妇女正是贾诗文的嫂子,两人突然出现在江淮,令陆雅晴感到有些奇怪。她们这些人出来,只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听到王燕在问,陆雅晴便走出去,抬头挺胸,正视前方。
大厅里的员工,恭恭敬敬地喊了句,陆总!
王燕看到陆雅晴,急忙拉住大嫂,”来了,来了!”
大嫂一见陆雅晴,立刻离开服务台,”陆雅晴!”
陆雅晴理也不理,直接走出大门。
大嫂看到她那模样,俏生生的,却偏偏冷面寒霜,不由有些气恼,”你什么意思,居然对我们不理不睬?”
陆雅晴停下来看了一眼,冷冷地道:”你是谁?”
”哎,你什么意思,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大嫂一付盛气凌人的样子,鄙夷地望着陆雅晴,似乎在讥讽陆雅晴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陆雅晴看了她一眼,满脸不屑。她的心里已经不再和贾家的人有任何关系。因此,她又走开了。
谁知道大嫂死皮赖脸跑上来,”陆雅晴,你给我站住,我们是来拿诗文生前的东西。反正你也不是陆家的人了,留着没什么用。”
跟贾诗文结婚用的房子,陆雅晴好久没去过了,既然她们是来取贾诗文的东西,陆雅晴便从包里掏出一个钥匙扔过去,”你们自己去找!”
他们结婚的时候,大嫂曾经来过,也不用陆雅晴带路。
陆雅晴扔了钥匙,便朝自己的奔池车走过去。拉开门,理也不理两人,便一头钻进车里。
大嫂鄙夷地骂道:”一个被贾家扫地出门的*,逞什么威风!”
陆雅晴听到了,从车上下来,指着大嫂冷冷地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大嫂看到她那模样挺吓人的,便想起上次在贾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给她扇了一耳光,便有些心虚地退了几步,”陆雅晴,你想干什么?”
陆雅晴盯着她,”嘴巴干净点!否则我不保证你的嘴只用来吃饭!”
大嫂显然被她的气势吓坏了,呆了呆,陆雅晴转身钻进车里,奔驰车轰鸣一声而去。
王燕走过来,表姐,表姐!
大嫂缓过神来,”她刚才这话什么意思?”
王燕脱口而出,”吃屎啊!”
大嫂气傻了,朝表妹瞪了一眼,”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王燕一脸委屈,不是你自己问我的吗?真是!可她没敢把这话说出来,而是问正气极败坏的表姐,”我们怎么办?”
大嫂跺了跺脚,”先去拿诗文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