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亲笔写就。
卢春水没有问,点头接过。
“天色晚了,难得初雪,如此艳梅,留我们吃些嫩羊肉吧。”李翰飞含笑道。
“我不犯杀戒,陪你们坐一坐吧。”老人淡声坐下,身后侍女将暖伞稳稳举着,刚好遮住黄昏的夕光。
……
……
天色将晚,很多脱下朝服的人都围在炉边说着同样的话题。
许多人都以为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临二相临朝的局势了,新相会趁机最快地拓展自己的力量,人们须在这种局面中平衡抑或选择。
然而谁料,在脚步还未立稳的时候,元照就再度掀起了最激烈的风浪,直指已立在朝中十年的旧相。消息传出,神京士子们纷纷声援。
这不是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的进攻,没留任何转圜的余地,这分明就是要彻底逼李度下台。
这种层面的巨浪碰撞往往就不再激烈,或者说,它们激烈搏斗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棋到了终局,就只剩下几个关键棋子的交换,那其实也就只是几步而已。
现下的气氛有种压抑的安静,每个人都知道按当今圣人的作风,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但谁也不敢确定这个结果会是什么。
唯独所谓元派对这个走向没太多惊讶,这正是他们推动的事情,在交锋的最开始,几个月之前,那位女子说的就是:“我要换一个宰相。”
京兆衙门里,新任的元仆射坐在长案对面,桌上燃一柄灯,灯下案卷沙沙,袖口已染了不少墨迹,新墨叠着旧墨,是久经笔场的样子。
元照没什么表情地扒着一碗扣了菜的饭,盯着跃动的笔尖,忽然道:“倒不必这样细,又不走这一步的。”
狄九顿了一下,还是一字一句地抄完,原本的字迹清秀锐利,那是谢穿堂仔细整理的案文,如今是关于一架丘天雨所用马车的调查,女子给了两处直证,五处旁证,推测相府也曾经用过一段时间这架马车。
这是上奏圣上的折文,这马车其实提也不必提,或者只一句“日用亦有沾连”就可以了。
“这件事我是有七成把握的。”元照道,“按你的习惯,保守来说。”
“若不保守呢?”狄九道。
“十成。”元照大口将一碗饭吞咽结束,搁下碗筷。
“李度从来是株又老又大的腐树,他本人不握什么权柄,权柄一概来于‘李’之一字。”灯烛摇曳,元照缓声道,“因此他要不要离开,其实只等两个方向的态度。”
“大李小李。”
“是。这折子递上去,是圣人允我做这个尝试。这几天里我们依然不断施压,等大约两三天后,西边会有个结果,陛上也会有个结果。”元照道,“如今这些天只是小打小闹,届时才是真正展翼的时候,你想要的东西先告诉我,我帮你记着。”
话虽如此,这位新相的脸上也并非全然胸有成竹,他沉默看着案上摇曳的烛影,正如李度未必能把控局面,到了这个层面,元照同样对每一步都谨小慎微。
“刚升了官,没什么想要……其实我愿意做一辈子京尹,干的活都踏实。”狄九轻叹,搁笔望着墙上影子,想着几天来那沉默利落的女捕官向他艰难开口的询问。
——“狄大人,我想……私下冒昧一问,李度他……他能进大牢吗?”
——“说笑。”
——“……嗯。”
此时狄九扭头,面无表情:“我想真办了他。”
“……说笑。”
“是,只是说说。”狄九轻叹一声,提笔翻页,继续开始书写。
那当然只是政治压力,也只是政治压力。
不应对,他们就会持续推进此事,接受了,交换了,事情就总有一个解决的办法,那也正是元派所求的政治成功。
难道你还真想把这样一位五姓真正的核心人物送上刑台吗?既无谋反、亦无悖逆……只因为他喜欢挥霍享乐、礼佛清修?卢玉顾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