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王秀雯便心静如水。可就在她昏昏欲睡时,陡然听到荀五郎开口说:“你今天没去参加武安侯府的宴席,可真是可惜了。”
王秀雯不冷不热的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没看到沈候今天意气风发、满面春风的模样。啧啧,都说沈候冷,看人一眼能把人冻成冰,但今天沈候可是眉眼含笑,整个人看起来好说话的不得了。”
王秀雯想不出眉眼含笑的表哥是如何模样,她便闭了口没再说话。荀五郎却又说:“这是娶到心上人了,肯定心满意足了。”
这话颇有些阴阳怪气,一边说着,荀五郎还特意侧身过来,看王秀雯的面部表情。可惜王秀雯绷着个脸,什么也看不出来,荀五郎不免又无趣的啧了一声。“之前外边人都说,沈候是中了桑氏女的蛊,我还不信。不过今天见了,我却信了几分。”
叽叽歪歪,絮絮叨叨,荀五郎许是单纯发牢骚,许是还有别的用意。但他到底喝的多了,说着说着就打着鼾睡着了。
可荀五郎睡得香甜,王秀雯却再也没了睡意。
她穿上衣裳,如同一个游魂一样在屋内走动起来。
她是不想去武安侯府参加宴席么?
她是没那个脸啊。
自那日参加完鹤儿的百日宴,从桑宅回来,她便有些魂不守舍。
想到了那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与素心的窃窃私语,王秀雯如鲠在喉。既想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可又怕将事情查清楚明白。
她硬撑着,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只说那些话都是那两人胡说的。
但心里却有一个直觉告诉她,那事情八成是真的。
王秀雯最终耐不住好奇,派人偷偷出去查探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想查清楚也很简单,只需要找几个桑宅中口风不那么严的下人打听一下,事情很快就能一清二楚。
也因为她让人打问的,并不是什么机密,所以事情很快就有了回音。
她也就此知道,原来桑拧月的父母,是死在十二年前那场洪灾中的。
洪灾这两个字王秀雯可太熟悉了,再加上那个特定的年份——“十二年”,王秀雯几乎立时想起了自家祖父。
想起了他贪污修筑河堤的银子,导致两岸哀鸿遍野。祖父也因此被圣上怪罪,不仅被剥夺了官位,罚没了家产,甚至就连家中的儿孙,也被牵连的三代不能出仕。
事情这么巧合,又有素心与那位嬷嬷的言谈加以佐证,那王家欠了桑家两条人命,就是谁也反驳不了的事实。
王秀雯确认了这件事情后,整个人都懵了。
她想想以往在武安侯府借住时,她看不上桑拧月这个寡妇,将从表哥哪里受的气发泄到她身上。那时候她仗着家里的势,仗着侯府的势,欺凌她无人可靠,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可若是早知道,桑拧月之所以寄人篱下,之所以无枝可依,之所以可怜巴巴,全都是自家祖父造的孽,那她还有脸在她面前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么?
怕是不能吧!
她虽然心性有瑕,但最基本的伦理道德也懂,她也有最基本的廉耻心。
他们欠了桑家的债,这辈子都还不起了,若是早知如此,她怕是都无颜面见桑拧月。即便是站在她面前,腰肢也挺不起来。
王秀雯就此后就倒下了。
她倒不是吹风着凉的,而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没有能治愈她的心药,她便也只能这么浑浑噩噩的躺着,任由身体慢慢恢复着。
也是有了这一桩前缘,她避讳桑拧月都来不及,又如何会往她跟前凑?
今天是表哥和她的好日子不假,她若有心替祖父弥补,可以送去厚礼,也可以坦诚布公找她谈一谈,说明王家的歉意……但是这些有用么?她真的能放下架子么?
她不能!
也因此,便这么着吧。大不了就是今后断了侯府那门姻亲,她和娘家都自生自灭。
毕竟谁让他们早先欠了债呢,欠了债要还,这本也是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