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抱来了家中的老母鸡、咸鸭蛋、大鲤鱼,还有石头一样硬的窝窝头、素菜包子、一坛子咸菜疙瘩等……
姐弟俩还没回过神,手中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这些妇人们之前嘀咕桑拧月是“养在深闺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等吃了亏就知道买卖不是好做的了”等话。可此刻再看桑拧月,他们就觉得,这哪是什么不知人间疾苦大小姐,这明明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妇人们知道自家的东西不好,自然不舍得往菩萨手里硬塞,怕弄得她身上腌臜。倒是清儿,男孩子么,在他们家这么大的孩子都能当半个大人使唤了,那这些东西自然都要他抱着。
清儿手里被塞得满满当当,连鼻子都快被堵住了……
桑拧月见弟弟可怜,赶紧从他手里接过来一些,于是,又有些大肉包子,帕子啊香囊啊,都塞到她跟前,弄的桑拧月很想跳起来窜出去,可考虑到这里到底是人前,那么多人看着呢,她也不得不红着脸一个劲儿的说:“大娘,我们不能要您的东西。”“婶子,快别塞了,我都拿不下了。”“这位伯母,您把这糖给家里的小孙孙吧,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吃糖了……”
可无论她说什么,百姓还是激动的往她手里塞不停。
最后,要不是哑叔几人及时赶过来,桑拧月姐弟怕是要被百姓的热情给压断气。
等坐在自家马车上,挥手告别哑叔和一众热情的百姓后,姐弟俩心有余悸的喘口大气,然后吩咐赶车的李叔:“快走,快走。”
李叔呵呵笑着道了一句:“得了,这就走。”
马儿“嘚嘚”的走动起来,车轱辘滚过青石板,姐弟俩看着南城被抛在身后,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桑拧月递了一杯茶给弟弟:“喝两口,压压惊。”
清儿一脸惊魂甫定道:“可吓死我了姐姐,要是知道百姓们会这么热情,打死我我都不出书斋们。”
“也就这一天,等百姓们心情平复下来就好了。”
“可我觉得,即便他们心情平复下来,下次见到我们姐弟俩,他们还是会这么热情。”
桑拧月被弟弟的话噎了一下,可又不得不承认,弟弟的话很有道理。
当一个人拯救了他们的孩子,给他们孩子一个走上仕途的机会,换做谁家的大人会不感恩戴德呢?
就连她,都因为郑夫子收了清儿进私塾,专心教导清儿学问,而对他感激涕零。
她还给了郑夫子束脩的,逢节日还有茶、酒、糕点、果品等送上。她是掏了真金白银的,还对郑夫子如此感恩,那这些南城的百姓,不用给夫子任何的报酬,却可以让孩子们学到学问,他们如何能不感恩戴德?
桑拧月想着这些,清儿却陡然问了一句:“姐姐,这是不是民心所向?”
“什么?”桑拧月没明白清儿的问题。
清儿又郑重道:“史书中记载,有官员卸任时,百姓焚香设案,沿途相送,涕泗横流,依依惜别。是不是和今天的场景有异曲同工之妙?”
桑拧月:“……”刚才百姓们有和他们姐弟依依惜别么?好像是有的。若不是哑叔等时刻拦着,怕是他们还要追上来。
在清儿的灼灼视线下,桑拧月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当然。”
清儿便露出憧憬的神色,“若有朝一日我离任时,也有百姓这么热情的对待我,送别我,哪怕我的生命在那时就戛然而止,我也觉得这辈子值了。”
桑拧月拍了弟弟一巴掌:“胡说八道些什么?还等着别人热情挽留你,送别你?你想太多了。要想离任,最起码先就任。可你如今连个童子试都没考,你还是个白身。现在不是以前了,以往你可以凭借品性和贤能出仕,可现如今,你只能科举出仕。好好努力吧清儿,等你考过科举,做了官,有机会你再和姐姐说你离任时的体会。”
姐弟俩走到路上已经正午了,肚子都饿的咕噜噜叫着。他们索性也不回家了,直接在街上选了一家酒楼就走了进去。
这次出门姐弟俩谁都没带,素心素锦,包括竹叶竹青,全都被他们留在家里。
家里晒书的大工程还在继续着,人手实在不足,而桑拧月短时间又不想买些丫鬟进来,所以只能努力压榨家中的下人。
——晋州的书虽然只运了一小小部分到京城,但最起码也有上万册。
桑宅只是个三进院子,家里的仆人都算上,也不过三十左右。就算是整天晒书又能晒多少?更何况天有阴晴,也会狂风大作,砂石更是会漫天飞舞。这种天气下根本不能晒书,也因此虽然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月,但如今晒出来的书撑死也就千余本。
把这些书全都送到崇文书斋,那书斋只填充了四分之一,还需要有源源不断的书籍运送过去,才能满足学子们的向学之心。
没了丫鬟和小厮在身边服侍,桑拧月就亲自照顾弟弟。不过自从搬出来后,清儿也越来越有“一家之主”的样子来,如今照顾姐姐手到擒来,端茶倒水什么的,看起来还挺顺手的。
因为只有姐弟俩,今天只点了四菜一汤。
李叔恪守下人本分,根本不会和她们同桌用餐,刚才她们姐弟俩进了酒楼,李叔对着对面的酱牛肉流口水,桑拧月便让李叔自己用饭去了。
因为正是饭点,如今酒楼正热闹,饭菜也上的很慢。姐弟俩坐在二楼一个小隔间中,不紧不慢的喝茶润口,因为房间小,她们说话声音也低,断断续续听到旁边的说话声。
桑拧月陡然听见“侯府”这两个字时,还没和武安侯府联系起来,可再一听那丫鬟打听,“去年京城下大雪那晚,侯爷去望月亭赏雪,随身带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女眷。你们姑娘在侯府住了五年,想必知道点什么,你仔细和我说说,只要说出来的东西有用,这一千两的银票就是你的。”
清儿见姐姐拧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开口喊“姐姐”,却猛然见姐姐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桑拧月指指隔壁,清儿意识到什么。但他觉得他是君子,做出窃听的事情很不雅,可两人安静时隔壁又有人说了“侯府如何如何”,清儿也顾不得矜持了,赶紧也竖起耳朵来,听起了那边的动静。
就听一个声音略有些俏皮的女声,带着贪婪的口气说:“当真把这些银票都给我?这可是一千两。”
“都给你,只要你说出来的东西对我们主子又用,我就再给你一个金镯子。”
“金镯子?”
“对。”
“都给我?”
“对。”
那女声很是心动,但是,“你说的那个谣言我也听说过,但是我们姑娘虽然在侯府住了五年……”
这话一出,清儿看了姐姐一眼,怪不得姐姐无缘无故开始听墙角,原来这事情许是和他们认识的人有关。
有侯府、五年、姑娘,这三个关键词,怎么都感觉说话的人像是王秀雯身边的丫鬟。
不过究竟是不是,还得再听听。
清儿支棱起耳朵继续听,就听那丫鬟继续说,“但我敢保证,那晚上跟着侯爷在望月亭赏雪用膳的女人,绝对不是我们姑娘。”
望月亭,侯爷,赏雪用膳,女人,这连起来,不就是落雪那天晚上,和侯爷在望月亭赏雪用饭的女人么,那女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不正是自家姐姐?
原来这是自家姐姐的八卦么?
清儿忽然莞尔起来。
“有些事你们外人可能不清楚,但只要是武安侯府的人,应该都明白,虽然我家姑娘缠着侯爷五年,但是侯爷从来没有多看过我家姑娘一眼。若不是侯爷太绝情,让我们姑娘冷了心,我们姑娘又哪里会嫁给荀家五公子?况且按照你说的那个日期,我们姑娘正在绣嫁妆准备嫁到吏部侍郎府上去呢,又哪里会和侯爷勾勾搭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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