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听不到他的声音,单看他的唇形便知是那惯常的两个字,“师父……”她埋进他怀里,环抱着他的腰际,“一起生,一起死。”
他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不可思议地,她的心声被他感知到了。那是一种极为玄妙的感受,似是方才她借鸾鸟之灵以音穿情,将声音传达给他时,在两人的意识间构筑起一条通道。
“灵犀之音……”电光火石之间,楚蝉想到了青鸟的传说,一时间心中又喜又是酸涩。
“既然如此,师父,最后的最后,我给你哼首歌吧。”她也只剩下这点微末本事,能够聊以慰藉人心。这一刻她理解了鸾鸟,能有一个可以歌唱的对象,那是一种满足与喜悦感。
紫英搂紧她,仰头望去。雷光轰然应声而降,那咆哮的雷龙、噼啪的闪电,仿佛天与地协奏出的宏伟交响曲,小女童清澈嘹亮的歌声掺杂其中,时隐时现,竟然出奇地和谐。
她当真是音律的奇才!自两人相连的灵识,紫英发觉她竟能由这声音把握到雷劫的脉搏,隐隐悟出其规律——它并非如水柱般直上直下,而是有薄有厚。
须臾间,紫英看到了雷电最为薄弱之处。“红玉!”一声断喝之后,千年古剑一朝入手,他身化作剑,宛如一道电光,竟是迎难而上,朝着劈下来的惊雷挥出惊天一剑。
刺眼的白光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吞没,即使周围强悍如地仙的老怪物们,也不由微眯起眼以防角膜灼伤。震耳欲聋的轰响后,重重的雷击在地上砸出一个陨石坑般的大窟窿。
待到风雷声渐熄,人们才再度睁开眼睛,视线在一片狼藉的承渊峰后山找寻,于地陷的边缘地带,看到师徒两人。青年紧抱着小姑娘,散落到腰间的三千银丝在阳光下犹如流淌的蜂蜜,流动着诱人色泽。他用身体将她护得牢牢的,以至于旁人根本看不到她的半点形貌。
楚蝉快尴尬死了,她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弟子服,防御能力几乎为零,被雷一劈就化作灰粉,她现在几乎赤身裸·体的在师父怀里。
“师、师父,我没带衣服……”紫英望着怀中蜷成一团的小家伙,她连脖子都羞红了,光滑如玉的后颈泛着淡淡粉色,他一瞟而知她的手镯不在身上,再一想就明白了。
就算她嘴巴上再刁钻,他却一直都清楚,这个孩子本性善良纯正。她担心自己会灰飞烟灭,所以卸下了那件仙器。
这亦说明她十分清楚跟过来的后果,却依旧在最后一刻,选择将自己置于绝境,只为陪伴他。
“唉……”他听到自己的剑灵红玉在感叹,“小蝉儿,姐姐可真是服了你啦。本以为只有我会陪伴主人直到最后一刻,现在你可是生生的闯了进来……”
“……”紫英取出自己的道袍,将她裹了起来,抱起她往谷外走去。这时围观的道人们纷纷御剑飞来,笑容满面地拱手向他道贺,紫英冲他们颌首表示感激。
而那些人虽是与他搭着讪,目光却都好奇地望向他怀里的那团东西。他的道袍对她来说过大了,他的臂弯里好似抱着一团衣物,只有半个小小的后脑勺露在紫色的织物之外。
“紫胤老弟,这可是你的徒儿?”一名玉英派的长老捻着胡须含笑赞道:“这般忠心耿耿,生死相随,你调·教有方,当真羡煞人也!”
“呵、呵呵,”掌门涵素真人清咳了一声,笑道:“紫胤师弟刚渡完大劫,实需调息修养一番,此次真是感谢各位慨然相助了!不日之后,我天墉城当举行紫胤师弟的升仙大典,届时再相邀各位前来,一并表达谢意!”
“应该的、应该的。”
“我昆仑八派,同出一源;向来同进同归,相互扶助。这等举手之劳,何足谢哉。”
一番客套之后,天墉城众长老殷切地送他们离开。
“师弟先去休息吧。”涵素真人望着紫英怀中的小脑袋,欲言又止,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他觉得这对师徒的感情似乎好得有点过分,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可名状的隐忧。
“师尊!”踏上山道,陵越带着屠苏迎接而来,后面跟着众多天墉城弟子。众人脸上皆是崇拜倾慕,亦有人好奇盯着楚蝉。
紫英无视了所有的注视,一派闲庭信步的姿态,然而在他的内心,却并不是那么的全无动摇。
日夜相伴的箫声、鲜血淋淋的十指、最后那一刻飞蛾扑火般扑向他的身影……在他的心里镌刻下深深的印痕。这种赌上了一切的信念、信赖乃至性命的依托,令他根本无法割舍。正是这样一种不舍,才令他从过去释然了,然而他在斩断了对过去的“执”之时,新的执念已然产生。
对于这个小姑娘的不舍,这是比起前一次更加坚固、而缠人的一种妄念。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的最后一劫——最难度过的一劫,就应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