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
这就像乞丐朱重八站在鄱阳湖的战船的船头,看着陈友谅的水师被雄雄火焰所包裹,在连天的火焰中败逃,他已经感受到了命运的感召,结果被一发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冷箭正正的射中心口那样荒谬。
当然。
也许世界本来就是荒谬的。
顾为经想起菲茨的世界史课本上,英国皇家海军的名将纳尔逊在特拉法尔加战役里挫败了法西联合舰队的攻势,拯救了不列颠三岛,在他加冕大英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海军将领的官冕的同时,殉职在了法军舰队溃逃时所胡乱射来的一发冷枪下。
教授世界史的英国外教曾在课堂上饱含深情的引用四星上将巴顿的话——“一个将军最好的归宿,就是在最后一场战役中,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来纪念这位英国人的传奇先辈。
就算这句是对的,那也得是死在战争结束的瞬间。
无论是赢得荣誉,还是死得其所,将军都已经亲眼见证到了自己的结局。
还没踏上战场,就被冷枪打瘸了膝盖算什么,最倒霉的结局么?
要是纳尔逊在望远镜里,看到法西联合舰队战舰的桅杆出现在远方海平面上,下令旗舰“胜利”号担任纵队先导发起进攻,打出那句著名的旗语“英格兰期望它的每个人尽忠职守”,然后便立刻被飞来的铅弹打穿了脊椎。
想来。
这位“海上的拿破仑”是很难非常英雄气概的说出“上帝和我的祖国”做为遗言,便戴着勋章坦然死去,而是会做鬼都死不瞑目,满怀怨愤吧?
这便是顾为经此刻心中的感受。
吃着火锅,唱着歌,一切都好好的,他们即将驶向命运光辉的下一站,然后他的堂姐就被绑匪给劫了。
顾为经突然笑了一下,笑声中带着无奈和释然。
他知道这件事不会是巧合的。
不是么?
在即将离开仰光的当口,家人失踪,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而且一百万美元,以本地绑架团伙的习惯,这个价格开的也太高了一些吧?他们难道不怕把家属吓跑么?
就算他们家在本地是比较富裕,可也没富裕到能拿出一百万刀的地步。
普通的绑匪,怎么可能把时间,把价码,都把握的这么巧妙?
不光是顾为经知道。
其实蔻蔻、阿莱大叔,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情况,他们只是在等待着顾为经做出选择。
地平线上的太阳已经到了黄昏的时分。
亮橙色的太阳、深青色的天空,火红色的云。
三种颜色交替的层叠在天际。
扭曲、妖娆,瑰丽。
顾为经在沉思中竟然有些走神,他忽然在想,要是有人以梵高画《星空》的笔法画夕阳,大概便是此刻的模样。
蔻蔻静静的看着顾为经,她似是想要说什么,似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女孩下巴如小猫一样,轻轻的转动着。
她每欠一下头,耳后绾起头发缀着金属草叶的小发卡,就发出极细的叮叮的响。
叮叮,叮叮,叮叮……
在安静的画室里,像是敲打着心扉的风铃。
顾为经转过头,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又转头望向胜子,思考了片刻,这么大的事情,他觉得不应该避讳着自己的女朋友。
他朝酒井小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拿过手机,拨出了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
顾为经拿起电话,按下了免提。
——
「——约翰尼·方坦坐在地上,他曾是好莱坞的当红巨星,人人敬仰的知名艺术家。但是现在,屈辱的想吐的绝望淹没了他。但没过多久,帮他在好莱坞的丛林活下来的草根韧性使他拿起了电话,叫车送他去机场。
有个人能救他。
他要回纽约,他要回去找那个有权力,有智慧,让他信任的人。他的教父,他的“唐”……维多·柯里昂先生。」
中年男人站在窗边,翻过手中厚厚的书页,书籍的烫金封面处有着《The Godfather(教父)》的字样。
这是1969年所发行的初版的马里奥·普佐的,著名的电影《教父》便改编于此。
男人功成名就之后,在纽约的一场慈善拍卖会上,他花了五万六千美元拍下了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