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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直与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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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和推拉,酒井胜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仅能够看的懂,看的清。

    而且完全能够体会到这里面的难度究竟有几斤几两。

    瘦盖肥的画法。

    酒井胜子偶尔也会用到,她也能画,但她绝对做不到顾为经这样的轻松。

    在画面表面留下细小的龟裂几乎是难以避免的时情。

    讲句不好听的话,胜子认为龟裂就像是衰老,除非从制造出来的那一天开始,就摆进恒温保湿箱里,或者抽成真空,二十四小时的遮光保存。

    否则或早或晚,程度或轻或重。

    一幅画一定是会遇上表层油料开裂的问题的。

    画在画布上作品其实还好,壁画的风化开裂才是真正让人掉头发的大问题,意大利政府每年艺术部门的开支,绝大多数都被各种各样的古迹维护项目给烧掉了,还有大量来自社会各界的资助。

    尤其是各大古老教堂,善男信女们捐起来,真的就跟钱不是钱一样。

    甚至偶尔能接到千万美元级别的匿名支票捐赠。

    但即使在如此充沛的资金支持下,保护的情况也挺一言难尽的。

    大名鼎鼎如《最后的晚餐》,其实在网上看看图片就行了,真的近距离现场看,实际上是非常糙的,表层被各种风化、侵蚀的完全都像是马蜂窝一样。

    酒井胜子的绘画智慧,能够让她想办法利用这种风化。

    把颜料裂纹变成特殊的花纹和肌理,成为肖像画的历史感,老妇人肌肤上的衰老、昏暗的色斑皱纹的一环。

    这是一种将画法扬长避短的解法。

    但归根结底,在技法层面上,本质上其实也是一种没有在一段时间内避免作品开裂的信心,不得以而为之的替代之选。

    技法不够支撑。

    所以只能用思虑上的亮点,掩盖细节上的不足。

    若说画法上这种瘦盖肥,酒井胜子发现自己还有小聪明可以用。

    但色调,落笔,混色……这些实打实的真功夫,酒井小姐就实在做不到了。

    顾为经的落笔要比酒井胜子的落笔坚硬,更加直线条。

    到底是画直线更难,还是画弧线更难。

    这事各有各的说法。

    就跟玩紫砂壶,到底是“圆融天地”,还是“一方顶十圆”,通常取决于短视频上卖壶的贩子主要想推哪款壶,正话反话都能说。

    但至少在花卉上,直线想要画得不死硬、不僵直,肯定是比一般的弧线更难的。

    西方式的思维是很难理解“柔意的直”这个概念的。

    就像你几乎找不到油画里有画竹这样“充满弹性的挺拔”意象。

    要不然就是直的。

    要不然就是弯的。

    没有中间态。

    油画家往往对直线的运用,都是那种歌特教堂大理石式的肃穆、冷硬,甚至有点阴阴的硬直,而不注重直线的弹性。

    人们都听说过,达芬奇小时候曲线画不圆,狂练画鸡蛋的励志小故事,却很少听说过谁直线画不好,每天狂练画直线的说法。

    固然,达芬奇画不好鸡蛋,就跟爱因斯坦从小数学都考不及格一样,都是真实性非常可疑的都市传说。

    但是嘛。

    听故事听个意思。

    它又不是史学家搞文献研究,扣字眼较真就没意思了。

    见微知著,管中窥豹。任何传说中都有真实的倒影,最少,能通过这样的故事,得见一些西方艺术理论的脉络。

    传统油画家是不太喜欢也比较难画的好有趣直线条,或者有趣的锋利棱角。

    连疯狂爱好东方文化的莫奈在1876年画《穿日本和服的女子·卡美尔》时,都多易其稿,都画不出模特身上的那种服装的风韵。

    西方式的服装,为了凸显女子的曲线线条,传统上是要做曲线裁切。

    而和服脱胎于汉服,服装中蕴含了“礼”的精神,正大平和,传统上是做直线裁切的。

    莫奈尝试了N多遍,怎么都无法把和服上直线裁切的下摆给他的奇特感觉,在画布上复现出来。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

    才能把它改成了晚礼服式样的立体裁切的弧形,才算了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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