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恭敬。
石拓淡淡点了点头。
那管家眼角扫了双至一眼,也没有打招呼,便在前头领路。
林府的格局和将军府差不多,只是比之将军府要精致小巧一些。
“是拓儿来了吗?”刚走进大厅,双至便见到一名身着华丽衣裳的妇人从侧门出来,看到石拓时,脸上堆满了笑容。
“舅母!”石拓一揖,对那妇人唤道。
原来是林老夫人。
卷一:重生九十一回:林府
“舅母。”双至只打量了这位双鬓已有些白的林老夫人一眼,便姿态端雅地行了一礼。
林老夫人盯着双至看了一会儿,才笑道,“这位就是拓儿的新婚夫人了?真是个可人儿,快免礼,坐着说话吧。”
双至谢了礼,待林老夫人坐到上位之后,才低眉顺耳地在石拓旁边的椅子坐下。
“舅母,我回京数日,一直耽误未能来给舅母和舅舅请安,还请见谅。”石拓坐下之后,便对林老夫人请罪,看得出他很尊重舅舅一家。
林老夫人温和笑着,语气亲切,“拓儿是大忙人,又是堂堂大将军,自然是公务繁忙的,舅母和舅舅都知道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了。”
石拓微微一笑,“舅母,我想让双至给你们二老敬茶,舅舅可是在书房?”
林老夫人面色有些尴尬,“这样啊,只是……只是你舅舅如今却不在家中,我看这敬茶也就免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不必记着这些俗礼了。”
双至低着头,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她一点也不意外会遭遇到这样的对待,如果林府这么轻易就接受了石家给石拓娶的妻子,她才觉得奇怪。
这林老夫人虽看起来和蔼可亲,但言语间隐隐的冷淡和疏离双至还是感觉得出来的,而且从刚刚进门,林府的管家和丫环对她都没有像对石拓一般尊敬,这大概是受了林老太爷的影响吧。
想来林府对石家的怨气只怕不是两三天就能化解的,当初石拓的母亲嫁入石家,已经让林家很是不满,后来石老爷还让一个丫环成了续弦,这简直就是让林石两家的关系雪上加霜,石拓的外公好像就是因此加重了病情,在女儿过世的一个月后,也仙游了。
石拓的外公当年也就只有林老太爷和林婉娘两个子女,而林大人又比林婉娘要年长十几岁,当初家里每人都将林婉娘视为掌上明珠,林婉娘的死对林家各人打击都不小,特别是林老太爷,他是最疼惜林婉娘的一人。
石拓眼神一暗,“既然如此,我们就等舅舅回来再敬茶。”
林老夫人笑了笑,“拓儿,你还是这么固执。”
石拓歉然的看了双至一眼,舅舅对石家有怒,但实在不该迁怒到双至身上。
双至对他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
“舅母,年前收到舅舅的信笺,说是已经准备致仕?”看到双至理解的微笑,石拓心里一暖,更希望双至能够让林府认同,他不想让双至受委屈。
“是啊,皇上已经恩准了,还让云之承袭你舅舅的官位,这倒是一件喜事呢。”林老夫人笑逐颜开,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本来只是六品文官,如今承袭了丈夫的官位,那就有三品了,这么不是林家的福气。
“表哥学识渊博,定能得到皇上赏识。”石拓浅笑道。
“但愿如此,再过几日,云之就要正式上任了,你舅舅啊,以后就留在家里赏花赏月了。”林老夫人笑道。
“不仅是赏花赏月,还要赏美人,娘,这样你认为爹的致仕可是好事?”林老夫人话音刚落,便听到厅外换来一声清朗的笑声。
双至闻声看去,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华衣男子,生得斯文儒雅,眉间一排爽朗之气,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林老夫人嗔了他一眼,“没个正行,给拓儿看笑话了吧。”
来人正是林老夫人的独子,林云之。
林云之惊讶的看向石拓,道,“就石拓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他还会笑话我?”
石拓扫了林云之一眼,面无表情。
“人家笑话你还要说出来的?有你这般现世的吗?”林老夫人没好气道,自己的丈夫分明不苟言笑,儿子却狡猾多话,都不知在哪里学来的,人家当文官的,哪一个不是斯斯文文说话客客气气的,就偏偏自己的儿子长得虽然斯文温雅,性子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林云之无所谓地笑了笑,在石拓对面的椅子坐下,视线落在双至脸上,“这位就是表弟妹了吧,哎呀呀,刚刚真是失态了失态了。”
双至盈盈起身,给林云之行了一礼,“表哥。”
林云之起身回敬一揖,“表弟妹客气了。”
双至微微一笑,觉得这位表哥大概是整个林府中唯一对自己没有敌意的人了。
“年前听爹说你要成亲了,我还真不敢相信,哪家姑娘这么委屈自己嫁给你这石头,啧啧,表弟妹,你当初肯定不知道要嫁的人是他吧。”林云之笑眯眯地问双至。
双至怔了怔,没想到林云之竟然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石拓就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不过她可不敢表示自己万分同意他的说话,只是对林云之报以一笑,“成亲之前,我##是见过石拓了。”
林老夫人不大满意地看了双至一眼,觉得这女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哪里有姑娘家未成亲先见了夫君的。
他们虽是知道石拓成亲了,但因为心中仍有芥蒂,自然没有问过石拓要娶的哪家姑娘,而石拓想当然也没有那么详细在信中介绍过双至的家世。
林云之笑道,“表弟妹也是普靖城人士?”
“和石家是世交吧,令尊是商贾?”林老夫人接口问道,语气有些轻蔑。
双至不以为意笑道,“家父并非商贾,福家和石家确实是世交。”
林老夫人眼角一扬,“福家?你姓福?”
双至点头,微笑道,“是的,舅母。”
林云之颇兴味看着林老夫人,然后对双至道,“据我所知,普靖城似乎有好几户福姓人家,表弟妹,你可听说过八城风味馆?”
石拓挑眉,不明盯着林云之。
双至端雅浅笑,“如今正是家兄在打理。”
林老夫人突然脸色微变,直直盯着双至。
林云之猛然站了起来,“冒昧问表弟妹一声,令尊大名可是福满多?”
双至盈盈一笑,“原来表哥识得家父?”
林云之和林老夫人交换了个颜色,彼此眼底都有些愕然,林老夫人除了惊愕还有一丝涩意。
“福家太祖当年被视为天下一智者,与我们林府有些渊源,所以才冒昧问表弟妹,想要确定一下。”林云之的语气仍带了一些试探。
双至笑道,“太祖爷辞官还乡,早已不是天下一,且早已辞世多年,如今我们福家子孙哪里还能承得起太祖爷的声名。”
听双至说完,林老夫人已经睁大眼,说不出话了。
林云之愣了片刻,随即大笑出声,连声道,“好!好!好!”
双至纳闷,不知林云之好的是什么,转头狐疑看向石拓,石拓也是莫名看着林云之。
林老夫人很快淡定下来,唤来管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管家听完,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拓儿,时候也不早了,今天中午便在这里留饭,也好等你舅舅回来,你舅舅许久不曾见你,想也是有许多话要与你说的。”林老夫人笑着道。
石拓略思片刻,答应了下来,他也想让舅舅见见双至,不要对双至存任何偏见。
双至却顿感奇怪,虽然林老夫人掩饰得很好,但她却隐约觉得似乎林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软和了许多。
石拓既然答应了留饭,林老夫人便让人把午饭安排在花厅。
“时间尚早,你们兄弟二人有什么话就到书房去说,我也好与双至到花园去走走。”林老夫人站了起来,对林云之道。
林云之笑眯眯地答应着。
双至知道林老夫人是示意自己跟上她,她无奈看了石拓一眼,在石拓担忧的眼神中,与林老夫人离开了大厅。
“不知普靖城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我也有许多年没有回去了呢。”林老夫人和双至来到后院的花园之中,让人准备了一些茶点在凉亭,坐下之后,便莫名地感叹了一声。
“普靖城还是普靖城,没有什么变化呢。”双至笑着道。
林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家里各人都还好吗?”
双至心里一顿,这林老夫人问的是石家的各人还是福家的各人?她温声回道,“大家都挺好的。”
林老夫人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那奴才会善待你?她连拓儿都能赶出家门的。”
这奴才说的是石夫人吧?这话她能答吗?
林老夫人也没非要双至回答,很快又转移了别的话题,幸好都只是一些家常聊天,没有再问她那么尖锐的问题了。
没多久,刚刚被林老夫人使出去的管家便来了,对她们一礼,“老夫人,老太爷回来了,正在大厅呢。”
林老夫人笑了笑,对双至道,“那咱们去大厅吧。”
双至伸手扶住林老夫人的手臂,林老夫人竟没有避开只是对她温和笑着,一起走向大厅。
大厅里,石拓和林云之和坐在上的一名两鬓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精瘦的男子在说话。
这应该就是林老太爷了吧。
双至走了出来,对他一礼,“舅舅。”
林老太爷目光严厉地盯着双至,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位精明睿智且很不好对付的老人!双至心里暗想着。
卷一:重生九十二回:三次支钱无果
这位林老太爷并没有如双至想象的给她难堪,其实,她知道,林老太爷今日是故意避开了石拓,不想接受她的敬茶,如果不是林老夫人使人出去把他找回来,她今日根本见不到这位舅舅。
敬茶,吃饭,聊天,一切顺利的让双至觉得出乎意料。
临离开林府的时候,林老太爷问了她一句,“福家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双至心里一惊,直觉认为林老太爷所说的当年之事便是与予王有关的那件事,她迷惘问,“不知舅舅指的是哪件事?”
林老太爷淡笑摇头,“没事了,你们启程吧,得闲了再过来。”
回到将军府,双至打算问石拓关于林家的一些事情,谁知刚进屋没多久,军营那边便传话过来,道是有事要石拓过去一趟。
石拓匆匆赶去军营,双至便回屋里稍作休息后,便让红棉去把杜家夫妇叫过来。
杜管事是个身材强壮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憨厚老实,做事极认真负责,而杜家娘子是一个长相很普通,几乎往人群一站便认不出来的妇人,也是一名办事能力很强的人。
“杜管事,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在他们行礼之后,双至没有废话,直接开口道。
“夫人您有事直管吩咐,小的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办。”杜管事低头回道。
“我想让你去锡城一趟,打听一下,究竟为何胡家的人不让胡夫人回婆家,如果能将胡副将未过世前,胡家对胡夫人的态度也打听个仔细那就最好。”如果胡夫人只是因为被胡家排斥不能回去。而不是另有目的留在将军府,那么她觉得她有必要帮胡夫人能够回道婆家,让威儿认祖归宗,如此也算为石拓报恩,但如果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绝不会让胡夫人继续留在将军府,甚至还担着管家的大权。
她知道石拓当初收留这位无家可归的胡夫人多半是出于对胡副将的疚意和对威儿的同情,压根就没想过人家寡妇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心思,之后的两年,石拓一直在战场抗敌,家里便全数交给了这位胡夫人,这石拓大概是把对胡副将的信任放在了胡夫人身上了。
真不知要如何说石拓,男人的形式总不够女子的缜密,并非双至敏感对石拓身边的女人都有意见,而是她真的觉得这位胡夫人并没有她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胡夫人看石拓的眼神,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杜管事道,“小的明日一早便启程往锡城。”
双至点了点头,对杜家娘子道,“杜娘子,这些天你要多留意胡夫人院里的丫环婆子,看能不能与她们之间交熟几个,好方便打探事情。”
杜娘子道,“奴婢晓得怎么做了。”
双至赞赏看着他们,“你们都是醒目忠心的人,将来还有许多事情要你们帮我去做呢。”
杜家夫妇心里欢喜,妇人的意思是将来掌权之后,会看重他们吧。
“你们先下去吧,杜管事往锡城的盘缠就不要去账房支了,在我这里拿吧,香芹,给杜管事支三百两,到了锡城,该花银子的地方,就要花,杜管事(.),明白吗?”双至对杜管事道。
“是,夫人。”
杜家夫妇离开之后,双至看向几个丫环,低声问道,“让你们去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几个丫环对视一眼,香芹回答,“回夫人,奴婢们虽是能打听出周围居住的是哪几户人家,却无法打听其详细情况。”
秋萍气馁道,“那些丫环小厮们的嘴子实在太紧了,如何哄着诱着都撬不开他们的嘴。”
双至轻笑,“这正是名门世家的规矩,打听不出实属常事,你们也不必懊恼,这周围都住着些什么人?”
“在街头和咱将军府各占半条街的是当朝太子少师的大宅子,对街是盐运使的宅子,还有一处大宅是空门,里头没有人居住。”香芹回道。
“难不成全京兆当官的都住这里了?”双至挑眉笑着问。
“除了还有隔几条街的林府,这附近没有其他朝廷大官的宅子了。”红棉回道。
双至点了点头,太子少师,盐运使……都是不小的官呢。
“香芹,年节的时候,太子少师和盐运使家里可有使人送礼过来?”双至问道。
香芹道,“送来了,不过并不是特别贵重,都只是一些很平常的物事。”
双至含笑,微低臻,这太子少保官位比之石拓还要高上一品,他自然无须巴结石拓,大概只是左邻右舍或者同僚之间的一种交好。
“香芹,你明日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太子少保和盐运使选些平常的礼物送去,当是回礼,爷过年的时候不在家无法回礼,如今回了京兆,这回礼是少不了的,至于其他的,你照着册子上登记的,选上相应价值的礼物,送上门去。”双至轻声交代着。
“是。”
石拓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几乎忙得不见人,早出晚归,甚至有两三个晚上都宿在军营,双至知道他是在准备围剿山贼的事儿,心里虽心疼他这样辛苦,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且她最近也要准备开始拿回管家大权,让一个对石拓心存异心的胡夫人管事,终究还是不能放下,她没有多余的闲情来与胡夫人兜圈子了。
且说双至让香芹去账房支银子一事。
账房管事的是一名徐姓男子,年纪不大,约莫四十来岁,三角眼鼻子稍微有些扁,一脸的傲慢,那日香芹到了账房,与这徐管事好声说明来意。
孰料,这徐管事只是淡淡扫了香芹一眼,“要支银子,得有胡夫人的准信,不然小的可不敢随便拿银子出来。”
跟着香芹一道来的灵兰不乐意了,提声道,“这可就好笑了,堂堂将军府的夫人要支银子还得问过一个外人,徐管事,你这是什么理儿啊。”
徐管事歪着嘴哼了一声,他早就打听出来了,爷根本就没看重这个夫人,如果真的看重了,为何回将军府的时候也没让胡夫人与他们下面的人交代一声,照他看,这夫人肯定是爷不情愿娶来的,在这家里必是不会有什么地位。
“两位姑娘,我也是按规矩办事,你们别为难我。”徐管事道。
“规矩?你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将军府那是夫人在做主,你连主子的规矩都不懂了,你遵的哪个人的规矩啊?”灵兰言语犀利问道。
“嘿嘿,我这不是不给夫人支银子,你们二位也得先与胡夫人说一声,她要是答应了,我这马上就给你。”他是胡夫人提拔上来的,自然是事事要听她主意。
香芹看着他笑了,目光深深扫了他一眼,“好,好得很,灵兰,咱们回去。”
回到上房,灵兰气呼呼地把徐管事的话一五一十讲与双至听,“夫人,这徐管事根本没把您放眼里,简直反了。”
双至浅笑,心情似不受影响,“灵兰,你太气浮了,这种人,没必要计较。”话毕,她与香芹交换个颜色,“明日再去。”
香芹微笑,“奴婢遵命。”
又过一日,香芹和灵兰仍继续到账房支银子,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案,灵兰又与徐管事论理,终是无功而返。
双至听了,笑容越灿烂深沉,“明日再去。”
香芹她们在三次到账房的时候,连徐管事都已经不耐烦了,家里的奴婢也都只当这夫人只是个懦弱的主子,都已经这么多天支不到银子,也不与爷说一声,或许是连爷也对她没怎么上心。
徐管事在香芹他们三次取不到银子走了之后,他也使了个丫环去与胡夫人说了一声。
胡夫人此时正坐在屋子里和威儿玩珠子,听到丫环的话,眸色倏地转深。
这福双至当真是一个这么委曲求全的人么?都已经三次了,也不使个人来与她说一声,要银子的事只要和她说了,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难道她这是打算跟自己置气不成?
还是,福双至已经准备要和她对上了?
胡夫人把珠子握紧在手心里,思考着福双至究竟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她故意没有通知下人石拓和福双至回来的正确时间,甚至也没有与将军府的下人说过这位夫人已经是皇上诰封的二品郡夫人,为的就是想试探这位夫人到底是不是个厉害的人物,但经过她这些天的观察,这福双至的确聪慧,但性子不强,也不是个心机深的人,她没有立刻要拿回当家的大权,甚至还让她这个外人继续当家。
究竟是她还不能完全看透福双至,还是福双至真的一点也不值得担心防备?
“你去跟徐管事说一声,下次夫人再使人去拿银子,不管要多少,都给。”胡夫人对那个来传话的丫环道。
那丫环得话之后,便离开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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