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当然也能出得去城,可要想摸清连珠山的隘防搞偷袭行动就必须混进黑衣差,趁着押送粮草的机会“水到渠成”抵达。
连珠山有三千守军,但因为长期驻守山隘,总不能一直依靠干粮腌肉果腹,又因从汉中运送鲜肉蔬果等等物资往连珠山甚是方便,一般每隔十日就会补给,然而边隘的布防,尤其囤积粮草之地属于重要军事机密,为防敌探,押送补给的黑衣差都是深夜出城,而飞鹰部早就打入汉中刺史府这名乙等目,废了不少心机才争得筹办连珠山补给的职差。
五人一伍,十人一队,这一队黑衣差中午时就被吏员邀来了宅居饮酒吃肉,他们还很欢喜终于争获了吏员的青睐——要知道他们这些黑衣差并不是回回都必须押送补给,尤其只是送鲜肉蔬果,十日一送,不必要“倾巢出动”,可无论送多少趟,到手的薪酬都没有差别,筹办吏肯行方便,他们日后活干得少,钱照数领,岂不美哉?
结果酒没喝多少,肉没吃几块,就被迷晕了,醒来没多久,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别说交代遗言,居然连呼救都不成了,个个死不瞑目。
由吏员领头,“改头换面”的一行人相跟着前往西平仓,此处是灯火通明,但还没有多少黑衣差集中在此,吏员大剌剌将几人带入仓库,库门前看守的银光尉分明已经和吏员厮混得相熟了,连牌符都懒得验看,只笑着说:“你今日倒来得早”。
进入仓间,吏员指着两张已经装运好的推车:“弓弩就混在里头,千万当心。”
今夜押送的补给仅二十车,百名黑衣差,领队却并非吏员了,是由刺史府的府兵担任,共才两个,一个率队,一个押队,一前一后,他们也都跟吏员厮混得熟悉了,勾肩搭背的玩笑,吏员不动声色往两个府兵怀里各塞了包钱银,眉开眼笑道:“老规矩”。
其中的一个亲兵,就看了眼跟在吏员身后的一队人,两张车,挥拳擂了下吏员的肩。
原来筹办吏不仅有权安排哪些黑衣差押送,当中还有些别的规矩名堂——军中物资,尤其是长驻边军的物资,分配自来就不是那么公平,比如领将,自然餐餐都少不得荤肉,次一等的,也能优先分得羊腿、肋排,再次几等,分不上羊肉尚有鸡鸭,最末等的便只望着隔上两日,吃几张加了肉哨的胡饼,分一碗肉骨汤。
长年如此,何以解馋?
就有那些心眼活络的人,使钱贿赂黑衣差,当然黑衣差也无权作主补给分配,却可以贿赂筹办吏,筹办吏只要在筹办时多添两袋补给,在押送亲兵的配合下,还未入营库时,悄悄卸下两袋补给扔在约定好的地方,自有人去取走。
这些“私买”补给者,当然不是高级军官,不过长期镇守边隘的兵员,虽然在饮食会遭遇不公,军饷却是丰厚的——如果连军饷都被克扣,大家伙都不愿卖命了。
手里有钱,才能想着满足口腹之欲,而参与这条“利益链”的人,当然都要获利,黑衣差作为“中间人”,其实获利最少,筹办吏和率队的府兵才占大头,今天丧命的十个黑衣差,倒是没有能够参与这条“利益链”,毕竟他们虽然知道有这条“利益链”存在,可也知道这条“利益链”相对固定,插足不是那么容易,贿交筹办吏这步都没走通,根本不用想插足的事,今日原本也打算趁着酒酣耳热之际,提一提这事,谁知道才见曙光,就下了九幽黄泉。
筹办吏今天自然没有再安排别的差役负责这条“利益链”。
他相跟着浩浩一行人去了振武门,打着呵欠的城门吏开门放行,这座城门既然是直通连珠山方向,也必然将是大豫的江州部破门而入之处,从十岁出头,他先是潜往北赵,后又调动来北汉,十余年转眼而过,久远的记忆中,还有建康风物千丝万缕的萦绕,有时如虚影梦幻,有时又如柔韧的藤蔓不曾断损的纠葛羁绊,或许他依然回不去故乡,可故乡就快与汉中紧密相联。
很快了,很快他就能摆脱匈奴、羌部的假籍,以大豫的子民昂首挺胸生活在这座城池,他的父母会以他为荣,他还可以娶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为妻,养育自己的子女,当不再是飞鹰部的乙等目,就能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用他真实的名姓,乐享安宁。
做为飞鹰部暗探的他,最后的使命是——
桐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