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皮肤发红,挥汗如雨,头顶更不断冒出腾腾蒸气。
第六千次挥刀之后。
慕容复收刀归鞘,突然安静下来,左手按刀鞘,右手握刀柄,闭上双眼,似在静静感受着什么。
忽然,少年猛拧腰,疾转身,同时握刀之手倏地一动,振臂间一道乌光乍起,带出一道疾劲凄厉的风啸声。
啪!
炸裂声中,血光迸溅,一颗烙铁似的蛇头,打着旋儿横飞出去,同时一截无头蛇身,跌落在少年脚畔,兀自挣扎抽搐,死而不僵。
却是方才那一刹,有一条毒蛇,自背后大树上落下,被他以木刀凌空斩首。
慕容复用木刀挑起毒蛇尸体,看着断颈处的伤口。
伤口呈炸裂状,并没有刀刃切削的平滑,但这也并不奇怪,他手上的武器,终究只是刃口圆钝的无锋木刀。
不过这种力度,若是砍在人的脖颈、太阳穴、后脑等要害……
少年低声自语:“木刀,也能砍死人的。”
这时,远处传来两个稚气童音:
“大哥,回家吃饭啦!”
“大哥,娘叫我们喊你回家吃饭!”
“听到了。”
慕容复应了一声,刀尖一抖,把蛇尸抛入灌木丛中,又捡起一块土疙瘩,抹去刀尖、刀刃上的血渍,再拿树叶擦拭一番,这才收刀归鞘,拿起外衣披上,向着来路走去。
前行十余丈,绕过几丛荆棘,就见前方小路上,两个梳着双丫髻,生得粉雕玉雕的小童,正手拉手站在道上,踮脚朝自己这边张望。
瞧见自己,两个看着才五六岁的小童,同时挥手招呼:
“大哥,我们在这里!”
慕容复唇角微翘,浮出一抹笑意。
这两个小童,正是他的龙凤胎弟妹,慕容英,慕容芸。
慕容复大步过去,两个小家伙也蹦蹦跳跳迎来,慕容英抬手就去抢他手里的木刀,被慕容复轻轻敲了一个暴栗,又揉了揉俩小家伙的脑门,说道:
“回去吧。”
把木刀往腰带上一插,一手一个,将俩小家伙轻松抱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大哥,什么时候也给我做把小木刀呀。”
“等你满六岁,大哥就给你做一把。”
“我也要我也要!”
“好,也给芸儿做一把。”
“大哥,你为什么要天天练刀呀!”
“练好本事,打坏人。”
“是打欺负我们的人吗?”
“嗯。谁敢欺负英儿芸儿、父亲母亲,大哥就打谁。”
“大哥也打倭寇吗?”
“嗯。倭寇若来,也打他们。”
“大哥能打赢倭寇吗?听说倭寇好凶的。”
“二哥笨蛋,大哥怎么打不过倭寇?听说倭寇个子小小的,只比我们高一点点,大哥这么高,力气这么大,一巴掌就把小矮人打趴下啦!”
“可是,听说小矮人有真刀,还有枪……”
“哼,反正他们打不过大哥……”
一路和两个小家伙说说笑笑着回了家,直到进了自家院子里,才将弟妹放下。
院里已可闻到肉香,两个小家伙飞跑进屋,大叫着:“噢,吃肉喽!”
慕容复跟着进去,对着饭桌前的妇人说道:“娘,我回来了。”
陈道珺回头看他一眼,柔声道:“又练得满头是汗,快去厨房里打水擦洗一下,灶上给你烧了热水。”
“谢谢娘。”
慕容复道了声谢,向着后厨走去,刚走两步,就听见筷头敲打手背的轻响,却是慕容英嘴馋,趁着娘回头跟大哥说话,用手去抓肉,却被娘抓个现行,毫不客气地敲了一筷子。
瞧着小弟眦牙咧嘴,小妹羞羞脸兴灾乐祸的可爱模样,慕容复眼中又浮出一抹笑意,进厨房打水了。
今天饭桌上只有四个人。
父亲慕容泉月初就启程前去杭州府赶考了,生平第六次参加秋闱乡试,据他自称,这次很有把握中举。娘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会带着慕容复兄妹三人,给两家祖宗灵位上香,求祖宗保佑慕容泉高中。
慕容复却觉着,给祖宗上香不太靠谱。
因为自己外公,也就是慕容泉的岳丈,如今也在受着香火,老外公考了一辈子,却还是个落魄秀才,请他保佑父亲中举,属实拜错了菩萨。
但慕容复也没说什么。
万一父亲今科真个中举了呢?
那以后就是举人老爷,光宗耀祖了。
吃饭时,母亲将大半的肉都夹给了慕容复,慕容英和慕容芸分剩下的,她自己只淘了点肉汤。
慕容复并未跟她客气,他知道这是客气不来的,母亲也好,父亲也罢,总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他,对他甚至比对聪明伶俐的弟弟妹妹更好。
父亲坚持科考,三十七岁了还跟着温州府的小年轻们一起赶考,也是想着考中举人,给慕容复创造更好的生活。
毕竟他慕容复除了练刀,这也不会,那也不行,将来好像连养活自己都有问题。
吃过饭,慕容复在院子里陪弟弟妹妹玩了一会儿,消了消食,又打算去林子里练刀。
现在他每天要拔刀挥刀一万两千次,今天才练了一半,还得再练一整个下午。
还没等他出门,突然隐约听到两记好像鞭炮声的脆响,接着镇口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喧嚣,像是很多人在同时狂奔,依稀还听到有人在喊:
“是倭寇!倭寇来了!老天爷,天杀的倭寇怎么来啦!”
跟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铜锣声,镇上老更夫扯着破锣嗓子,撕心裂肺地大叫:
“倭寇来啦!老少爷们儿操家伙啊!闺女娘子躲起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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