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拂柳风。
李元靠着老树,用最舒服的姿势舒展着腿。
雪醅酿烧的厉害,这让他有些微醺。
思绪有些飘动
这小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也会想“这么选择,到底对不对”,“如果他直接进了钟府会不会更好点”之类的问题,毕竟进入钟府很可能能够了解更多有关鬼域的信息。
可钟府,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是一个充满危险的神秘府邸,那行骸和鬼居然混住一处,这本身就足够让人难以置信了。
钟府还有府主和长老团,这说明阶层也必然是存在的。
那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其危险程度比起木匠铺未必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会用脸去探草丛,也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跳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卷入那个环境的复杂人际关系中,被人当棋子,炮灰,或是其他什么.
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只是骗小孩子的。
信息多的,永远吃定了信息少的。
他一无所知,所以还是不去为妙。
此刻
天光暖暖照在他身上,又随着风声,和林涛在他浸染酒渍的白袍上落下摇曳的、大小不一的、钱孔般的光。
李元随手把钓竿插在泥土里,让线自然地落入水中。
春水解冻,湖里不时有鱼儿跃出,甩尾拍水,在他的钓线周围晃悠,可就是不上钩。
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在树头跳着,又落到少年肩头,和谐至极。
他在尝试着和更多的鸟建立联系,理论上来说,他已经是六品圆满了,能够掌控的鸟应该变多了才是。
龙刀枪一如既往地藏在袖中,而一把精钢长刀却插在不远处的泥土里,那是他用来刮鱼鳞和切肉的.
期间,有马匹从远而来,马背上的血刀门弟子早早儿下马,然后半跪在那白袍少年身后汇报着八方的动态,有花陌县的,有中原的。
汇报完后,这弟子又恭敬行礼,再上马远去.
原本,这山宝县的权力中心是在内城。
可现在,这权力中心之上却多了一位超然于外的老祖————李元。
哒哒哒.
马匹来了又去。
太阳升了又落。
这一日早晨,李元睁开眼,心有所感地伸出双手,两只麻雀落在了他掌心,而两道神魂联系则是扩展开去。
这还没算完,未几又是两道神魂联系和树上的两只麻雀连在了一起。
“成了。”
“成了!”
李元心念一动,四只麻雀便绕着他飞了起来,然后又飞旋着往远处扩散而去。
李元闭目,周边的一切景色,都通过四只麻雀的视野传递到他脑海里。
然而,他能感觉到,虽说精神的变强带来了可控制鸟类的增加,从三到七,不可谓不是一个大提升,但或许是技能所限,他能够掌握的依然只是普通的鸟类,而不是妖兽.
这就注定了,他的视线观察范围只能是周边,因为普通鸟类是飞不远的,尤其是麻雀。
片刻后,他叫回了麻雀,然后在下一个汇报信息的血刀门弟子到来时给了他一封信。
“回城后,辛苦你送去百花庄园。”
“是,老祖!不辛苦!”
信,是李元写的。
他斟酌了很久。
他想见家人,却又想跟个理由。
如今有了理由,他就写了信。
信里只说了一件事:带四只黑鸟过来,别坐马车。
这黑鸟的综合实力是“1~3”,虽说比不上白雀的“2~3”和海东青的“3~4”,但也比寻常鸟类的“0~1”好多了。
他要把四只麻雀换成黑鸟,如此,他就可以定点观察更多的地方。
而这些比较特殊的鸟,自然是李元之前在百花庄园时搜集的。
百花庄园。
阎娘子拿到信,却在第一时间笑了起来。
老板娘问她为什么笑。
阎娘子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相公终于熬不住了。”
老板娘也笑了起来,自家男人精力旺盛,在生孩子前,她和阎娘子可是要两个人才能满足呢,这一次因为那什么“木匠铺诅咒”的原因硬是没回家,即便经过了试验确认了安全,却还是没让她们过去找他,现在.这是好不容易找到借口了呀。
“你去喂他,还是我去呀?”老板娘比阎娘子要大三岁,如今二十七岁,正是心儿里发春的时候,可她们只能去一个,还有一个要留下带孩子。然而,她绝口不提“诅咒”的事,而把去见相公当做一个天大的好事。
阎娘子却道:“明天我去,后天你去。”
“这”
“就这么说定了。”阎娘子嘻嘻笑了笑。
“那”老板娘眸光微垂,压住叹气的冲动,又笑着道,“相公肯定是确认安全,才会让我们去的,阎姐姐先去便先去好了。”
次日
阎娘子策马,身后随着两只黑侯,黑侯的背脊上各放了两只鸟笼,再后则是五名护送的血刀门弟子。
这些弟子看着那两坨小山似的怪物一左一右护着美妇,都是咋舌莫名,又很有安全感。
很快,一行人呈品字型出了城。
阎娘子这才舒了口气,她出来一次可不容易。
她回想起离家的那一幕。
小琞拉着她问:“肘?”
阎娘子道:“不肘。”
“肘!爹爹!”小琞也不知从哪儿得知的消息。
阎娘子哄了半天,又用新品糖果吸引注意,这才成功地把小琞留在了家里。
片刻后,银溪边,血刀门弟子散去,黑侯左右守着,趴在来此的路口。
李元成功地解除了与麻雀的神魂联系,又将新的联系建立在了四只黑鸟上,便操纵黑鸟往花陌县飞去。
花陌县是个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危险之地,四只黑鸟刚好看住东南西北四个门。
做完了这些,他才看向阎娘子。
阎娘子娇小玲珑,雪白的裘绒束着浮凸的胴体。
她面孔像个瓷娃娃,或许因为做过不少善事,又时常被叫“菩萨”,故而眉眼间有一种“国泰平安”和“慈悲”的糅杂感。
她双手别着,体态婀娜地靠在老树旁,风情万种地看着李元。
李元也看着她。
空气有些安静。
“想我没?”
“想。”
“有多想?”阎娘子水杏眼儿里忽地有了汪润的光,她长腿舒展,迈出一半,坐到李元旁边,也不待他回答之前那个问题,便轻声道,“这里是野外,不可以太久哦.若被看到可羞死人了。”
李元轻声道:“这周围所有的动静,都在我耳中,没有人会看到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不远处飞来了几只乌鸦。
“嘎~~”
“嘎嘎~~”
“嘎~~”
乌鸦叫着。
李元:.
阎娘子:
下一刹,好像开小差被老师抓到的学生一样,瞬间变幻模样。
李元身形猛然僵住,悠闲躺在树上,装作在看风景。
阎娘子正襟危坐,撩了撩鬓发,一脸端庄温柔、贤妻良母态。
三只乌鸦飞到了李元和阎娘子面前,而它们头上的数字竟是“8~9”。
“爹爹~”
“娘娘~”
乌鸦改换成了小琞的奶声奶气。
阎娘子一脸无语,早知道还不如把女儿带过来呢。
两人陪乌鸦说了会儿话,然后又催乌鸦赶紧回家,在乌鸦飞走后,两人才如地下偷青般悄悄拥抱,在这露天席地的环境里插花弄玉了好一番。
事后,阎娘子快速地整理着衣裙,然后靠在李元肩上,轻声道:“相公,有件事我想了许久,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是梦吗?”
“伱知道啊.”
“你先说吧。”
“是这样的,大半个月前,我做了个很离谱的梦。
还是那个在黑屋子里的梦。
我不能动,窗口那白影也一直看着窗外。
小琞能动,她在屋里走来走去,一点也不害怕。
可大半个月前,那黑屋子里又多了个人。
是个男人
那个男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但是”
阎娘子忽地恐惧起来,“屋外有人敲门,小琞还想去开门,但她开不了。
那白影转过了身,她是个头发遮住脸的.”
“女人。”
“这白影打开了屋门,抓住那屋子里的男人,来到了门前。
而门后突然伸出了一只烧焦的手。
白影把那男人交给了那烧焦的手,而那烧焦的手则是递了一张白色的纸给那白影,就好像是在做买卖似的。
然后然后,我看清了那男人是熊哥。”
阎娘子越说越害怕,这本是一场压在她心底的噩梦,如今见到了自家男人,总算能放下做母亲的坚强,而在男人怀里将恐惧发泄出来。
“我梦里的那黑屋子,会不会也是什么鬼呀?
为什么我和小琞会在那屋子里?”
这是阎娘子最害怕的事,她努力地避免自己往这方面想,现在却再也无法忍耐,全部说了出来。
李元搂紧了她,问:“那张白纸,你看清了吗?”
“嗯
一钱。
白纸上写着一钱。”
阎娘子惊吓地瞪大瞳孔道,“那是钱,那个鬼把熊哥给卖了,换了钱。”
一钱?!
李元面色不变,心里直接震惊了。
他是记得的,一钱等于十分,一分又等于十厘,而庞元花又说钟府里很少有人有一分钱。
一钱,这是很多了!
十有八九,这一钱就可以把他的人偶买回来,而且说不定木匠鬼还要找他钱。
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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