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看了看偷偷观察着这边他和河队长说话动静的班组成员,他想到了他们在战斗中的惜命和保守,他想起不久前那辆勇敢冲入夜色中冲入救援部队防线的新闻车,然后遭受到了控制和没收……
部队缓缓地深入了昏暗的道路,速度变慢起来了,那片住宅区也开始移动到了视线的一侧,他们没有进入住宅区,城外的救援部队和城内的幸存者失之交臂了。
这一刻,王子文除了后知后觉的被欺骗感,还有升起的无力。
“生气吗?”
河星若有所思地看向年轻人,“我让你向那些虫怪发起冲锋,最后发现其实没有去救人,利用了你?”
王子文怔怔了半晌,接着下意识否认,“不,河队长你冲的比我前面,遇到的危险比我大,根本说不上利用,这只是很正常的面对敌人的作战。”
“那就是……变得没有意义了?”河星换了个语调,有一丝惆怅。
“大概是吧。”王子文艰难地说道。
他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天杀的,他在RRC秘密任务失败昏迷之后,遇到的这支救下他的小队,也特么是来执行秘密任务的!
王子文耷拉起嘴角,看着不知觉将两人围起来的小队五人,不知道是出于保护还是控制,他笑了笑,说道:“你们都知道吗?”
张信,王森亮,田政信,木斯温,齐智博,这相貌性格各异的陆战士兵互相看了看,大致都点了头。
“知道。”
“没办法……”
“这国怎,定体问……”
王子文心情稍微缓过来,吐出口浊气,“那既然我们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救人,那是为了什么?”
“就是救人。”
河星的回答再次让王子文讶异,而很快,他就联想到了。
“救大人物?”他脱口而出。
河星嘴角勾起来,不知道是在嘲笑王子文的反应快,还是在嘲笑其他什么。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在进行多么黑暗的行为一样。”张信摊了摊手,内容虽然如此但语气是无奈的,“救的是官员啦,不过按你的话也没错,的确是大人物。”
“不救市民,救官员……难怪不让新闻车靠近,怕不是被外界公众知道……”王子文自语念叨,然后抬起头,看向张信,有些傻眼。
“你们不仅知道,还知道要救的人是谁啊?”
“是的。”
张信指了指王森亮,“是我们小亮人缘好,在出发前大概通过朋友搞到了消息,一路来的遭遇也逐渐证实我们就确定了。”
王子文将目光转到清秀看不出多厉害的王森亮,被点名的对方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地推脱自己完全不厉害。
喂,重点不是这个吧?!
河星冷眼旁观,既不发表什么,也不打断这些下属公开议论。
当然,五一的队员们还都是知道深浅的,几名士兵围成一圈,把医生大叔也挤到了里面,绝不让周围的人看出里面在干嘛。
“我们要救的是人叫作李山祷。”王森亮弱弱地说道,“是我一个在陆战里做文职的亲戚知道了消息,然后看到了任务人员里我的名字,所以告诉我的,可惜调转出来的时候没有成功,这次事件太紧急和骇人听闻了,基本没有外部可以操作的空间。”
“……那什么,我对于你家里的背景和关系以及这次军队有关异化灾难的内部博弈没什么兴趣……”王子文揉了揉脑袋,顺带抚平好了心绪,“还是说回叫什么李山祷的,这人是谁?”
“中央省厅,内阁成员。”张信报出了重量级的头衔,然后语气马上接着转为调侃,“不过是相当有名的贪官污吏。”
“这又怎么说?”王子文通过岛国的RRC训练,但对于本地的常规政治生态完全不懂。
“新闻爆料出很多次了啊,这家伙涉嫌非法关系,挪用公款,但一直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没有定罪,最后也被安全保释已经宣告之前的指控都是造谣了。”张信熟稔地介绍,“然后依旧坐稳大官,享福作乐。”
“呵呵,肯定是法院也被收买了,背景太深。”木斯温突然开腔,一开口就是老神友了。
“对方近期在杭城处理什么公事吧,然后刚好灾难爆发,就困在里面了。”张信接着说道,咂起嘴,“不得不说,可能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吧,所以遭天谴了,这是神罚啊。”
没有理会张信后面夸张的语气,王子文试图看向河星求证,然后对方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完全没听到一样地赶路。
“是啊,人家遭天谴了,但现在不还是活着么,然后送出来消息,现在轮到我们这些倒霉蛋去救他了。”田政信讥讽不已地说道。
张信闻言焉掉了。
齐智博是个微胖的胖子,他一直沉默寡言,或者说有些社恐的倾向,此时小眼睛看看两边的战友,犹豫许久,开口道:“不过我们这次行动的确说不上什么暗箱操作的啦……中央省厅的高级官员,还是内阁,可靠助手……军队专门派人来接应应该属于正常的范畴吧?”
“就像假如这种对国家举足轻重的官员,假如是首相被困在杭城了……”
“我呸!”木斯温神友属性发作,怒道,“就李山祷这狗东西也算举足轻重,确实祸害国家得是举足轻重,而首相重用这种人,那绝对是不干净的,指挥官能应下这种差事,并且为了尽快救到李山祷不断催促,让我们拿命去拼,这般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小人模样,呵呵,也是个阿谀奉承之辈!哎,算是完了!”
齐智博顿时吓傻了,压力太大了,好强的攻击性,他完全不吱声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时候肯定还是不能让媒体知晓和报道的,不然舆论就糟糕了呢。”王森亮背着比他人都看起来大不少的弹药箱,说道,“你说是吧?”
“嗯嗯。”张信想也没怎么想的就赞同起来。
“想不到你们陆战的这次的任务是这种情况……”
王子文喃喃道。
“哦,难道说王你之前警察署的作战任务,是单纯的拯救市民?”
王森亮单纯的眼神望过来,话语却让王子文闭了嘴。
他大脑一阵刺痛,他连忙捂住脑袋,停止去思考那些回忆。
“我看啊,天下乌鸦一般黑,肯定是差不多!”木斯温脸也不苍白了,骂起政府和执政党,脸色红润,精神百倍。
田政信点点头,讽刺地笑着:“同意!”
“王子文,你们执行的任务是要救哪个大官去?”张信好奇问道。
“我,我忘了。”王子文有些无措地回道,“不好意思,想不起来……嘶,头好疼……”
一方面,王子文的确是不愿想起秘密任务的细节,因为有着王腾队长死前嘱托的“模因”,他死守住记忆的触角,立起心理高墙,而另一方面,他的潜意识又在告诉他,事实上是如这些普通士兵们所言,他之前执行的任务,不也不是去救普通人吗?
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当王森亮单纯地问出问题后,他下意识涌现的逃避感是不会骗人的。
而由此,王子文竟是减少了许多对于这支陆战部队真实目的而感到抵触的厌恶感。
减少抵触之后,可能是觉得整个系统灰暗的无力和麻木吧。
非自然现象应对局,这个独立于各国,只为全人类福祉奋斗的事业和组织,也许是存在希望的……
“行了,都别说了。”
河星在五一小队围起来的圈子逐渐变得嘈嘈杂杂的声音里,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论。
王子文考虑其河队长任由下属讨论的缘由,这种军心不稳的做法,可不是一个合格队长不去管理的。
河队长,不仅不是一个好的政委,也不是一个好的队长,仅仅只是一个好的突击手和战士而已。
王子文看向个子不高的红脸中年男人,对方是自身也有怨气吗?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属下在这次作战中死得不明不白呢?
河队长那张不善言辞的脸绝对不会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他们。
“李山祷的外界传言再如何不好,他也是如今国家行政系统中重要的一员,正值波及数十万人的灾难,没有他只会乱上加乱,哪怕李山祷是一坨屎,换个人也不可能马上做的比一坨屎好。”
听着河星这敷衍程度极其明显的总结安抚,王子文不禁汗颜,这一口一个翔的称呼,对于大官员的态度和看法简直不要太明显。
“至于其他幸存的市民,同样有部队在救援,不用你们担心,管好自己就好了。”
河星面容一肃,“因为王是新加入的,况且怪物都出现了,没必要拘泥陈规,才允许你们说了一通,要是后面我再听到对任务和指挥官的不敬,军法处置!”
五一小队士兵加上医生七人,不管心中如何思忖,此时都沉声应答。
“是!”
“明白。”
履带和柴油发动机轰鸣的声响中,队伍往昏暗深处前行,王子文忍不住在这轰鸣中,回头看了看侧面愈发变远的住宅区,真的会有部队在努力纯粹地救援市民吗?
哪怕真的有,那和专门派遣一支装备齐全的军队去救官员,也根本不一样。
一百多人救一个?
此时躲藏在那片住宅区的一个平民,会有多少士兵分摊到头上去救呢?
这简单的数学题里面,没有公平,只有人性。
就像世上的钱总会流向不缺钱的人,爱总会流向不缺爱的人,而苦,总会流向最能吃苦的人。
人人生而平等,指的是人人都只有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