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开始和河队长搭话的年轻人,此时对方睁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天空,躺在冰冷的废墟上没有了一丝动静。
河队长还能记起对方询问他能不能撤退,并表示自己也是新兵。
这家伙,是想早点回家的。
面容粗糙,在军队陆军属于为数不多真正受到过多年职业训练捶打的下尉士官长河星,耷拉下眉毛。
“一群混账官员,几十年来根本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国家,突然让我们打一场强度这么激烈的仗,还是夜战!”
河队长大大咧咧地骂了起来,那样子,很显然是在针对以首相为首的高级政府官员。
“只为了自己的政治资本和名声!这是可以着急的事情吗,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后勤都没有跟上!”
河星一骂起来就不过瘾了,指天骂地,恨不得当场给首相老头那来一梭子,而还在旁边紧张望着战况的医生大叔拉住男人的臂膀,“别骂了啊长官,怪物要来了!”
“我知道!”
在其余十几名士兵窝在掩体后面就是不出来的,只敢浪费子弹般的扫射中,河星也是无可奈何,“怪物只是几个会喷射毒液的变异虫人,只要不命中皮肤,毒液打到衣物上是没有事的!也打不穿我们身上的防弹衣!”
“对方的隐性特性很难缠,但是速度不快,我们需要强攻过去,谁跟我一起?”
周围一时没人应声,十几名普通军队陆军公务员操着标准的训练科目躲避姿势,进行无效射击,下尉大哥,你说的道理我们都懂啊,大家都是考试进来的,打了这么久,谁看不出来对面几只怪物的特点啊。
问题是,谁敢上啊?
打到衣服没事是没事,但是万一擦到皮肤了呢,头盔下的脸,战术手套和作训服袖口的手腕处……再小的面积也是露出啊,没看到您身边那位同事,不就是被擦到嘎了吗?
目前这处前线阵地上的士兵情况,或者说整个这次夜晚进攻杭城的军队情况都已经被刚才河星的话概括出来了。
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惨烈战斗的意识和决心,包括上层,由上到下都是久疏战阵,除了一小部分保持刻苦训练和特殊任务的精英战士,其他士兵们都可以说是普通公务员好不好,待遇再好这么突然的也不能玩命啊!
这就导致了一开始的装甲机械化部队从城外开进来,推入到一定程度的战线,前期表现还是比较顺利的。
而当范围变广,战线拉长,导弹炮火以及坦克装甲的数量不够平铺推进的时候,小股部队分散作战执行或解救或坚守任务的时候就开始遇到了重重困难。
“河队长,呼叫轰炸支援吧!”
有人喊道。
“我特么都喊了十几遍了!”河队长在没有得到下属回应就按捺不住暴脾气,听闻后猛地把胸口的某个对讲机似的玩意扔过去,“你们都没看到是不是!不信自己喊!”
“呼叫指挥部,呼叫指挥部,这里是五一小队!”
那名士兵居然还真的打开喊起来。
“收到,这里是指挥部!”
“呼叫轰炸支援,呼叫轰炸支援,位置……”
“位置137,29,已经收到。”谁知那边的接线员居然比士兵还要快的念出来方位,其实很正常,只是一个城市的距离,在本土内的通信和定位自然非常精准,哪怕此时请求“轰炸”的消息都开始排队到不知哪里了。
“已经发送给空军,请耐心等待……”
“怎么像在接客服啊!”医生大叔吐槽道,“不会后半句还隐瞒了‘您这边还需排队XX位吧’!”
对讲机保持静默。
那名士兵默默关掉了语音,和自己的红脸队长面面相觑,红脸队长的脸要更红了,眼看红温变高温。
“等空军的轰炸暂时不要想了,估计还要十来分钟。而且这里快要到市中心,轰炸许可能不能下来还是个未知数。”河队长沉着脸在掩体废墟中说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往前推进一公里,而现在滞留在一半的距离上已经半个小时了。”
“我们的任务时间不多了。”
“战时摄影和录音都是一直开着的,要是不想上军事法庭,就别优柔寡断了!”
男人的语气严厉,让周围的士兵们都神色动了动。
然而,还是没有人选择出来。
连志愿者医生大叔的表情都尴尬起来,他是有点看不下去的,但好像没资格说什么,因为要是有人不负责任地抛来一句“你行你上啊,不行别BB”,他肯定是不敢上的……
而周围的普通士兵平时都是打卡上下班,也就是时间紧急,驻扎距离近所以冲上了前线,他们在来时的路上早就有各种内部沟通消息过了一遍。
说不准,过了今晚,明天就有精英部队把他们顶替了,毕竟上面不是真的傻,知道现在靠普通士兵只会让情况变得冗长糟糕。
甚至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全部现场画面被复盘审查,那也是个高的先被撸了。
河星深呼吸一口气,如果他指名道姓地让士兵们出动,不管如何惜命和不情愿,他这个长官还是可以使唤得动的。
但他不到最后一步,不想做到这种人心背离的程度。
“我来!”
就在气氛安静了几秒,只有枪声零星地照样子打个几下,眼瞅着即将进入僵持极为不妙的,一道年轻有力的声音响起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谁?”
河先是惊喜,转头看到来人,一下子脸色塌回去,“你啊?”
说话的人,正是王子文。
此时他身上服装破破烂烂,手上一个装备没有,加上起初醒来的丑相,实在很难有说服力。
“你个小子,见了点血就吐,还想逞强?连武器都没了……”
“这里不是有吗?”
王子文一个健步,已经恢复了大半身体状况的他冲到了河身边,捡起了死去年轻人手里的步枪,起身目光直视河。
“你……”
河愣了愣,看看地上死掉的后辈,看看眼前崭新的面孔,点起头来,“可以!报上你的名字和所属!”
“王子文,警察署特种作战。”王子文报出了RRC通常给他们这类成员准备的身份预案的其中一个。
“你丫的还是特种部队,姓王?”
“那好,现在由你接替牺牲的装备枪械!”
“是!”
在十几双情感各异的眼睛的注视下,王子文迅速换装上了陆战的装备,幸好那名牺牲的年轻人体型和他相距不大,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就整装完毕,捡起地上的军用水壶大喝了一口,擦了擦脸,气势焕然一新。
“强攻掩护,交替前进,很简单的战术,懂的吧?”河队长看着王子文的样子顺眼了很多,端起枪,粗声询问道。
“知道,我从左边过去?”王子文完全不像是新手的架势,经历了一次极为深刻和特殊的生死经历,他好像对战场上的事物都变得沉稳和习惯下来,王子文无法知晓这是自身的天赋,还是接触公寓诡怪后这种特殊的敌人。
总之,王子文依旧感觉得到心脏紧张地跳动起来,但是他想到了王腾队长,舍身断后的前辈,不敢多想,但那一闪而逝的画面神奇地让他的手和脚平稳起来,力量充沛。
理论课的知识,训练场的经验,在一种奇妙的心流状态中与现实融会贯通。
河队长不明白刚才还在呕吐的士兵怎么一下子就面色坚毅,眼神紧张且稳当,像是进入了那种新兵蜕变成老兵那一刻的状态,但此时哪里会多管这些,见士兵干脆,直接道:“倒计时十秒!其余人火力掩护!”
“收到!”
“明白!”
咔擦咔擦的枪栓拉动,砂砾被作战靴用力踩成粉末,这里是杭城的岩手路,位于四月二十五日政府解救城市异化灾难攻势的前线,在废墟的大楼往下,坡道有怪物,后面是鳞次栉比的建筑。
路灯,射灯,战术手电筒,天上直升机的探照灯,各种各样的光束交叉在凌晨的夜晚。
视线两边的建筑远方,有同样在推进的部队枪炮火光,斜前面,有深入穿插的坦克装甲车的身影,也有战斗机的音爆。
坡道和怪物的后方,有住宅区暖色的灯光,模糊的窗户剪影仿佛一直有幸存者在招手。
整个北面杭城方向的城外,往杭城城内的攻势其实热火朝天,声势浩大。
“行动!”
一声令下,这一处的前线边缘阵地,小规模的战斗再次爆发。
相比较其他处的战火轰然,这里的规模和烈度,在失去坦克和装甲车的开路后,其实一点都不算高。
可同样使人肾上激素疯狂分泌,涌起全部的身心和意志。
当王子文跳出废墟,便是如此的感受。
当从昏迷中苏醒,重新投入到这片天空,这座城市的怪物中去,他立刻看到了前方那些鬼魅丑陋的虫人怪物,张开了嘴巴变异成的口器,并且立刻有紧随飞出空中的毒液。
根据两个班陆战的试探,这些绿色毒液构造和形成未知,但只要沾到,就会立刻死亡。
这也是减员一人后,十几人队伍不敢过多动作的原因。
推进侦查一公里,是队伍的任务,为了后续的更多部队的推进和路线掌握。
背后的大方略和具体进攻计划,王子文不知晓,也是很感兴趣。
他隶属于RRC,从一开始就和摆在明面上大规模的解救城市的军队不同,整个分部的RRC力量都集中过来,并且对抗在了各处隐秘超凡力量之处。
而此刻的话,年轻的战士只想试着杀掉这些诡怪。
“砰砰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哒……”
相比机密任务中公寓里的莫名未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诡怪,触手,大脑疼痛,无根底的疯狂,现在稍微回忆,都觉得那时的敌人是不是只存在于腻想。
这些都算小场面了。
王子文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勇气从何而来。
他记住了“模因”这个词,却没有再去深想下一层,他知道要等到了外面,才能去想,去做。
现在,要做的是扳机扣下去,枪械的有力振动反馈在肩膀,他冲的很稳很快。
弹药的硝烟掠过鼻尖,一闪就被奔跑的风带走,一旁那位河队长的动作和速度比他要勇猛和快速。
夜战,继续开始了。
刺鼻的硝烟在空中飘散,战斗结束已经快近十分钟了,那股垃圾塑料烧焦的味道和火药硫磺混合在一起,依旧没有被风吹干净。
火星哔哔啵啵地偶尔在地面上闪烁,那是炸药和子弹破坏过的地方,偶尔能瞥见到奇怪的黑色血肉,破碎的布料,被人为踩出来的地面痕迹等等。
宽可容纳两辆车并行,长百余米的坡道上的各种战斗痕迹触目惊心,但终究危险的战斗是告一段落了,空气的那股在黑夜下可琢磨的硝烟让或瘫坐在地或缓缓打扫战场的士兵们有着短暂的安宁之感。
王子文则是捂着左臂,那里有一道豁口划开了作训服,让他本身就带着各种奇怪皮外伤的皮肤再次裂开来,汩汩的血水正渗出来。
他身上还是那份接替了某位牺牲年轻军队战士的装备打扮,待到拖着半截人躯和虫躯混合的恶心黏状物体到达焚烧点,他终于送了口气,跑出几步瘫倒在水泥地上。
“别逞强了,你这伤口再不处理小心发炎破伤风感染。”圆片眼镜的医生大叔来到了王子文的身边,手里打开医疗箱,按住了下意识挣扎的王子文的身体,开始重新消毒和包扎起来。
“谢谢。”王子文疲惫的神经传来一阵的刺痛,那是身上几处伤口传来的,和能够喷吐知名毒液的虫怪战斗中,能够活到现在,就说明身上就没有被命中关键的攻击,但是除此之外,近身之后并不是没有肉搏战斗。
在不久前河星发起强攻战术后,他和对方的确是来到了五六只虫怪的身前,但很快发现了棘手之处,子弹对虫怪的伤害居然并不致命,哪怕他们虫怪人身的躯体打成筛子,怪物依旧没有死亡,最后还是王子文发现了猫腻。
原来虫怪发射绿色毒液的时候,身体会进行膨胀和收缩,仿佛变成了风箱吞吐,由此他就猜测可能异化前的人类躯体对于对方来说只不过是工具罢了,真正的核心枢纽已经存在与毒液的来源之处。
事实也证明了王子文的猜测,两人和其余掩护队员不要钱的子弹扫射下,很快就发现虫怪的口器部分与其余部位的血肉之躯完全不同,居然钢铁般坚硬完全打不穿,而哪怕非常近距离的脑袋打穿了,虫怪也依旧没事。
这种反差的现象引发所有人的注意,灯下黑的理论在每个地方都是通用的,那既然虫怪其他地位如此脆弱,只有口器极为坚韧水火不侵,那么便说明对方的核心关键弱点就在口器内。
所以只有在对方发射毒液,口器大张的空档,陆战士兵们的射击才有效果。
但这样引发的战术改变也就让战斗上升了一个难度和凶险等级,王子文左臂的豁口便是为了躲避虫怪的攻击而强行翻腾剐蹭到了满地的碎石钢筋而受伤的。
甚至还有肉搏战,待到杀红了眼,河星直接抄起了步枪上了刺刀,简直就是二战古老的冲锋复刻,当然后面王子文便发现了这样战斗方式的好处。
在面对面的近距离战斗中,虫怪并没有显示出多大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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