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灾荒,父亲卖了跟他最亲的小妹,一大家子人靠着这点卖身钱度过了饥年。
九岁那年开春,他收拾了包裹,偷了村长家一只鸡,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那个贫瘠的小山村。
十岁那年,他从淮水码头搬运工到从张记铁匠铺打铁伙计,从云来客栈跑堂小二到官老爷家的喂马小厮……林林总总,也不知换了多少活计,最后机缘巧合做了盐帮的小喽啰。
十二岁那年,他凭着一股不顾不怕死的横劲,入了淮北道大盐枭苏青岸的眼,成了他的贴身随从之一,专门为他一个人卖命和挡刀。
或许是老天眷顾他,又或许是他天生命硬,几年下来,也不知多少回出生入死,险死还生,最严重时甚至连大夫们都摇头叹气示意可以准备后事了,可他却都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然后,他成了苏青岸的心腹,有了一群专门为他挡刀的随从,成了淮北道上响当当的人物“韩横子”。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过一辈子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直到死掉的那一日时,发生了一件彻底颠覆他今后命运的事情。
那一日……
淮北道苏府。
韩林一路穿过蜿蜒曲折的门廊。
亭台水榭,碧树琼花,这些曾时迷花了那个山村走来的少年眼睛的物事,如今在他眼里却变得淡薄。
两侧的侍婢仆役看到一袭玄衣匆匆而过的身影,皆是马上低头垂眼,战战兢兢。
韩林来到舒华阁的时候,屋里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个青衣身影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看着悬了半壁的猛虎下山图。
“大哥,你找我?”韩林看了一眼墙上的图,心中略微有些奇怪,这墙上挂的不是副猛虎上山图么。倏地,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蹙。
“咳咳咳咳……”青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异常病白的脸,清癯的身子因为连声的咳嗽颤抖得厉害。
“大哥。”韩林上前扶着青衣人在榻上坐下,又沏了一盏茶递过去。
青衣人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喉头直泛上的恶心,才抬起头看着眼前带着忧色的脸,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无碍。”
任谁都不能将这个身形清瘦,面色虚白,说话时都习惯轻声细语,好似病弱书生样的青年人跟那个跺跺脚淮北道都会抖上三抖的大盐枭苏青岸联系到一起,而他却恰恰就是。
韩林点了点头,退了一步在旁边的椅中坐下,询问道:“大哥寻我可是有事?”
“林子,你跟了我几年了?”苏青岸摩挲着手中的青瓷盏问道。
韩林一愣,回道:“今年是第五个年头了。”
“是啊,都这么久了。”苏青岸怅惘道,而后转头看向韩林,神色温和,“这么多人,只有你一人如今还在我身边。”
翰林默默地低头,身上那大大小小,致命的不致命的伤疤此时隐隐作痛。
“林子,你看我这副猛虎下山图画得如何?”苏青岸突然问道。
韩林一顿,说:“大哥,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个玩意儿。不过,此画看着不如先前的猛虎上山图。”
苏青岸却是笑笑:“猛虎上山,虎啸山林;猛虎下山,为祸四方。可是这只猛虎也有可能不是要下山作乱,而是有人真把他当成了病虎,欲图抢了他的山头,把它驱出这片山林。林子,你说这时候病虎是应该下山等死呢,还是趁着敌人大意之时拼死反扑一口重振虎威?”
韩林心中了然,面色平静道:“我韩林能有今日全托大哥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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