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错。”沐千雪好奇地四下张望,相比起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是歌舞满堂的青楼来说,这家风月满楼可以说是冷清得过份,舞台上倒是有乐队在演奏——同样清一色的女子。但台下……所有的桌子都空空如也。
“喂。”少卿也有点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
“不就是听说京城开了家供男人玩乐的青楼,所以本小姐想来看个热闹。”沐千雪道。
供男人玩乐的……青楼?
凌蓝忽然发现自己的耳朵今天一定忘在家里没带出来,才会听见这么诡异的东西!或者……是在做梦还没醒吧?
“看起来……很冷清嘛。”沐千雪背着双手在堂下转了一圈,连连摇头。
会知道这件事,还是今天礼部送上来的奏章,说实在有伤风化什么的,才让她注意到这些秦楼楚馆的事。
沐千雪非常确定,上一世绝对没有这家风月满楼,这么特立独行的事,若是有,哪怕她再不关心,也会被管辖京城治安风评的御史台烦死的。而她既然没有一点儿印象,那就说明了,风月满楼是她重生之后才出现的产物。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偏差?
细细挑选过这一世她做出的改变,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却出现在了风月满楼的背后。
风绛月。
沐千雪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怀疑那个十日之前还在灵州领导流寇起义的风绛月,但或许就是这么一种直觉,让她确信无疑,这个地方就是和那狡诈如狐的男子脱不了关系!
“抱歉了,这位小姐,本楼恕不招待女客呢。”红衣女子委婉地道。
“青楼也没规定不招待男客。”少卿嘀咕了一句。
沐千雪一咬牙,憋住了笑声,还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
“小姐,时间晚了,再不回去的话,主夫大人会生气的。”凌蓝拉过她,小声道。
“绯儿这般明理,怎么会生气,再说不是还有你在么。”沐千雪一摊手。
凌绯?好吧,她是说过陪凌绯用晚膳,但是临走前丢进香炉的一把碧桐叶子,有燃香午睡习惯的凌绯这会儿起得来么?论药性,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及叶紫苏。
“风月满楼自有风月满楼的规矩,两位小姐请回吧,倒是这位公子若有兴趣,可以留下来享乐一番。”红衣女子款款走过来,大红的水袖飞扬,整个人往少卿身上靠过去。
“阿嚏!阿嚏!”扑鼻而来的香粉味顿时冲得少卿连打喷嚏,这一牵动全身,似乎起床时那股酸痛感又隐隐地蔓延开来。
“这可不像是做生意的人啊。”沐千雪一手将少卿揽进怀里,随意拖了把椅子过来,大刺刺地坐下,又笑意吟吟,“本小姐就是男人玩腻了,所以想试试玩女人,怎么,不行?”
下一刻,红衣女子脸上的表情也有一丝裂痕,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凌蓝眨眨眼睛,同样也是挪了挪脚步,让自己和沐千雪之间的距离更远些。
刚好此刻舞台上的演奏一曲终了,顿时楼中一片诡异的沉默,只听见隔壁的花楼传来的管弦笙歌,笑语连连。
“既然两位小姐想要玩女人,红鸾,就去给他们开个房间吧。”二楼的楼梯口忽然飘下来一个悦耳的声音。
凌蓝的眉头一阵跳动,很有一种回去之后立即带领禁军来平了这座风月满楼的冲动。
见鬼的,哪个想玩女人啊!
不过,这更见鬼的青楼,卖身的是女人,主事的却是男人?
“哟,这不是还有男人的嘛?本小姐可以一起玩。”沐千雪闲闲地道。
女皇陛下您能不能有点儿节操——可惜凌蓝终究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又见面了,木小姐。”楼梯口的男子一步步拾级而下,终于露出了真容。
凌蓝狠狠地抽了抽眉头。
就这样的……陛下您真想玩?
凌蓝并不是鄙视长得丑的男人,可是……这个丑男的自我感觉也未免太良好了一点!
“是又见面了。”在这里见到风绛月,沐千雪还是有几分意外的,没想到他还真敢堂而皇之的现身?
“不知道木小姐想怎么玩呢?”风绛月伸了个懒腰,挥手示意那红衣女子下去。
很快的,连舞台上的乐队都撤了个一干二净,整个空间彻底安静下来。
“怎么,没学过怎么伺候客人?”沐千雪挑了挑眉,敲敲桌子,“至少先端酒菜上来,然后么……先唱个小曲来听听。”
风绛月清脆地拍了两下手掌,示意厨房去准备,一边走近前来,不在意地道:“小姐想听什么曲子?是要男人唱呢?还是女人唱?”
这话明显是回击她那句男人女人一起玩了。
沐千雪打量了他一会儿,莫名地就是看他那副仿佛胜券在握的表情不爽,直接道:“刚才的女人,叫什么红鸾的?叫她出来跟你合唱一曲,嗯……一边唱一遍演示,就唱……《十八摸》吧!”
“噗——咳咳。”少卿第一个喷了,扭过头去连连咳嗽,脸上涨得通红,却又忍不住想笑。
凌蓝还好一些,但脸颊上跳动的肌肉也说明了,他内心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十八摸……最下流的小曲,稍稍有些档次的青楼妓子都不会愿意唱这个,想听?可以,去一文钱一晚上,连贩夫走卒都睡得起的土窑子里听去!
风绛月的脸色青转白,白转黑,一时间煞是好看。
这人要是没了下限,还真是天下无敌,至少风绛月承认,他——唱不出来!
就算明知道,便是他唱,对方也未必真能听,毕竟还带着个男人的……不,两个?
目光从凌蓝身上一扫而过,风绛月忽的眼神一变,又暗暗打量了他一番。
凌蓝皱了皱眉,心中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许久,风绛月勾起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似乎刚刚的尴尬从未存在过似的。
“怎么样,准备好了没有?”沐千雪翘着腿问道。
“我才不要听那种……下流的东西。”还没等风绛月说话,少卿已经站了起来。
“那么这位公子想听什么?”风绛月那种丑陋的脸上露出笑容着实让人觉得恐怖,但唯有那双眼睛,顾盼流转,眸光醉人。
“十面埋伏!”少卿吐出四个字,玉箫顺手对着他肩上的穴道敲过去,然后才说出下半句,“而且我不介意跟你演对手戏。”
风绛月一个滑步,险之又险地闪开,神色间也凝重起来。
沐千雪虽然刁难他,但不过是斗智而已,总有办法应付的,任天强他手里能用的底牌也不少,可是……碰到少卿这样直接动手的,所谓一力破千巧,他还真的……没辙!
十面埋伏?那是最出名的一出武戏好不好?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台词一句唱腔,就是打、打、打!
“还敢躲?”少卿一挑眉,在灵州城被两条假蛇戏耍了一番的火气积压到现在,算是完全对着正主儿发泄出来了。
“这位公子留步。”端着酒菜出来的红鸾托盘拿在左手,右手水袖一扬,一股凌厉的劲风迫使少卿退了半步,但托盘中的酒水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少卿目光一凛,没料到风绛月身份竟然多了这样的高手,虽然内力不如自己,但也不是三两招可以打发的,正想全力出手,就听到沐千雪的声音:“少卿,等等。”
“红鸾住手。”与此同时,风绛月也喝止了手下。
“公子!”红鸾叫了一声。
“你不是玉箫公子墨少卿的对手。”风绛月淡淡地道。
红鸾脸上仍有不服之色,但听到“墨少卿”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惊讶。
“好吧,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道女皇陛下屈尊降贵来到我这小小的风月满楼,有何贵干?”风绛月继续道。
“你究竟是谁!”凌蓝一声厉喝,跨前一步,手按在了腰刀上,一脸警惕。
“如将军所见,我只是这家青楼的老鸨而已。”风绛月一摊手,很无辜地道。
只可惜,他这个表情若是换成美人来做,或许是楚楚可怜,但在他这张能半夜吓哭小孩的脸上,只能说是愈发狰狞了。
凌蓝完全没有半分放松,老鸨?别说一个丑男开了家只有女人专供男子玩乐的青楼骸自认老鸨这件事本身有多诡异,就凭他能认出微服的女皇,就不可轻纵!
何况,他身为禁军统领,掌管京师安全,就在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个危险人物,而他却在随女皇到来之前全然不知,就已经是大大的失职了。
沐千雪也皱了皱眉。
看风绛月的模样,分明是在确认凌蓝的身份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女皇,可自己却还没摸清楚对方的真正来历。
重生一次,沐千雪还是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女皇陛下息怒,不过这风月满楼可是庆王殿下的产业,好歹陛下也看看皇姑大人的面子?”风绛月歪歪头,继续道。
“庆王?”沐千雪这回才是真正的吃惊。
怎么也没想到,风绛月,风月满楼,竟然和即将回京的庆王沐子微有关?那么,灵州的事和庆王有没有关系?如果有,放着那些流寇,庆王又想做什么?原本以为,三王之中廉王暴戾、安王阴沉,唯有庆王最没有野心,如今看来却正好相反?
可是……如果真的合庆王有关,风绛月,竟然坦坦荡荡地全部交底?
一片扑朔迷离。
沉默中,少卿忽然出手。
以他的速度,别说三脚猫的风绛月躲不了,红鸾也是无力阻拦,眼睁睁地看着玉箫一端的利刃划破那张丑脸。
“啊~你竟敢毁我的容!”一直淡定无比的风绛月气急败坏,活蹦乱跳。
少卿镇定自若地收回玉箫,锋刃上不染一丝血渍。
然而,听到那死人了似的大叫,凌蓝几乎凝不住自己的气势。
就这张脸,还能毁到哪里去?也许毁了重新整整,还更能看些!
“不把你脸上那层皮揭下来,我不介意再划几刀。”少卿轻描淡写地道。
果然,风绛月放开捂着脸的手,明明皮肤被划开足有三寸长的口子,却不见一滴血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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