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到了给梯田施肥的绝佳季节。那时候,化肥极少,全部依赖进口,而且价格昂贵,农家肥是最主要的肥料。有一则笑话称:“干部见干部,前面‘日本’,后面‘尿素’。”说的就是日本尿素用完之后,其包装袋归了支部书记、大队长、小队长,干部们废物利用,又做成衣服,穿在身上,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一般老百姓是无福消受的。
村子半坡半塬,梯田则全部在塬上,坡陡、路远,一个时辰来往一趟。拉粪是定额活,论“趟”计工分,每趟一分五厘工;一个人是拉不上去的,除非“气死牛”再生。生产队牲畜又少,倘若用牲畜挂坡,则每趟记一分工。我与姐姐凌晨睡梦正香,奶奶便叫,外边冷风飕飕,被窝温暖如春,就磨磨蹭蹭不想起来,装作瞌睡很死的模样。父亲不耐烦了,“啪”的一巴掌上去,揉揉眼睛,都醒了。戴上帽子,包上头巾,裹得严严实实,一人一根绳子,权当车襻拽车。开始很冷,不一会儿便暖和了,上坡时,屁股撅得老高,头几乎贴着地面,吃奶的劲都要使上。上完坡,满头大汗,卸掉帽子,热气腾腾的,仿佛刚从蒸笼中跑出一般。
第一趟回来,天还未透亮,奶奶便将红薯蒸好了。这么香甜的红薯,过日子的人,平时是舍不得吃的,得留着换苞谷。吃完香喷喷的热红薯,才胡乱地抹把脸,背着书包,飞也似的去上学。跑出老远,才听见奶奶在后边喊:“跑慢些,小心绊倒!”
小学时,一位同学叫利民,其父在公社食品站工作,背后人称“架子客”,和我现在的职业差不多,也是杀猪卖肉的。所不同的是,人家是公家人,当官差、吃官饭的,隔三差五还要到各村各户去验猪、收猪,根据膘的厚薄,把肥猪划分为一至五等,各等级价格不一。哪家喂了肥猪,备下上好的茶叶,买来“宝成”牌香烟,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迎财神似的捋顺得停停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