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民工短短几句话并没有说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可大团山里生过矿难多半是真实可信的而且那还不是一般的安全事故。那两个自打参加工作就一直在省城的同事压根儿没听说过莆阳地区生过这样大的事情这就是说有人把这事给藏匿起来了;要是追下去一定能挖出一条具有爆炸性的新闻。
在向台里请示前刘岚也曾经有过短暂的犹豫。她知道欧阳东难得回省城一次也知道两人的关系正处在一个极其微妙的时刻要是她现在回去陪陪他也许两人的关系就能有一个清晰明了的转折。可是眼前这事也很重要呀也许她那份和电视台的试用合同就会凭这事给彻底定下来。略一思索她就拿定主意把这事先给台里说一声反正这事是属于事后调查台里未必就会让他们马上开始工作要是让他们先把已经录制好的带子送回省城哩她一样能和欧阳东见上一面……
栏目负责人立刻就在电话里给刘岚他们的工作做了安排这是一条大新闻宜早不宜迟宜精不宜粗要是刘岚他们在龙岗县的工作已经结束了那马上就投入这个事情的调查要是那个农业产业化的节目还没煞尾的话负责人毫不犹豫地告诉刘岚:“那就把手头上的工作先放一放集中精力调查这件事。要是你们的消息确凿――小刘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条消息即便是进央视的节目备档也是有可能的。”
刘岚的心立刻就被负责人这番话给鼓动起来。挖掘新闻背后的资料作深度报导这原本就是她一直以来向往的事情眼前的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
她打消了回省城的念头。她以后还有许多时间和欧阳东见面可人生的机遇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孰轻孰重她能分得清……
*************
在这之前刘岚也曾听许多同行说过这种调查是非常艰苦的它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事件因为找不到当事人、或者找不到愿意透露事情尾的知情人最后也只能放弃可当她开始做同样的事情时她才真正体会到这其中的艰辛。
三天来他们一直在大团山里开着车转悠从一个镇子跑向另一个镇子从一个小矿山跑到另一个矿山可除了拍下一大堆没什么大用场的录象带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那个民工声称的那两个出事的小煤矿他们都去过了和别的煤窑没什么两样同样是锈迹斑驳的矿车同样是衣衫褴褛浑身漆黑的挖矿人同样是用带着树皮的树干撑起来的油毛毡和竹蔑席搭建的工棚里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古怪臭味肮脏不堪的衣服裤子还有早就失去原有颜色的铺盖卷乱糟糟地团在一起。要是他们在吃饭时节赶到矿山他们还能看见那帮连脸都没时间洗的煤矿工们一个个抱着饭菜堆得冒尖的大碗就胡乱地蹲在食堂――要是那样的小屋子能算是食堂的话充其量它也就比挖煤人住的窝棚要堂皇一些墙是用砖头搭起来的上面覆着烂朽朽的油毛毡和石棉瓦那一根或者两根笔直地指向天空滚滚冒着黑烟的大烟囱昭示出这房子的与众不同――壁角下狼吞虎咽。疲惫的人们甚至都懒得瞅他们这些衣服整洁的城里人一眼。
“是谁在背后嚼舌头根子哩就这样埋汰我们!”李家三号窑的负责人是矿主的一个近支叔伯兄弟花里胡哨的丝绸衬衣再配上他那头比刘岚还梳理得油光的背头让人不得不想起电影里那些地痞。在矿山的会客室里面对一大桌子菜和酒水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瞪着满是血丝的两只眼睛用刘岚他们不怎么能懂的山里话咒骂着那些说闲话的人“我们李家也就这两年多挣了点钱嘛那也是我们辛辛苦苦用血汗换来的可这样也被那些人眼红!他们就不能想想我们挣这点钱容易嘛?自己筹钱修公路自己为煤炭找买家还要上上下下打点那么多关系我们又容易吗?!”他绝口不提他家族里那两位把持着大队队长和书记这样显耀位置的亲戚要没他们他们李家也不可能一口气承包下五个小煤矿。
“说我们这里井下出了事你们可千万别信”那人嘴里喷出的酒肉臭气熏得刘岚禁不住皱起眉头向后退了退。“刘小姐还有你们三位你们可千万不能信这些这都是那些红眼睛狼们望我们身上扣屎盆子哩。我敢说我们李家几口窑对工人是最好的虽然不能象城里那样给他们买什么保险可工人们哪顿饭没有肉呀出一个工能挣二十好几块每到月底出勤最高的人还有不少的奖金更别提谁家里有个大小事我们还三十五十地贴补他们路费。你们说这样的事在这三乡六镇的谁还能做得比我们好?就拿我们这守大门的德清来说吧他的一条胳膊就是坏在井下的我们再没说什么话不但出钱帮他看病还让他干这个清闲活路包吃包住不说一个月还按时给他开上一份工资。三百六十块哩这样的好事对他这样一个残废来说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呀……”当然一支手的德清也姓李这样的小事就不用告诉这些明显不怀好意的客人。吃完这顿饭他就请他们滚蛋哪怕再给他们兜里塞点钱哩这样的人他见多了好打。
当刘岚寻个借口离开时矿主轻蔑地瞧了她两眼。他知道她想去干什么。啧啧这妞儿的身材样貌倒真是不错哩不过她要想私下里去打问点什么嘿嘿他倒要瞧瞧谁敢说出个不字来!呵呵她大概不知道吧除了必需的生活费那些工人们的工资都是记帐的谁要是犯坏他随便寻个茬就能让那家伙哭都哭不出来……
事情确实如矿主想象的一般模样没一个挖矿人敢和刘岚多说一句话何况这些大多是河南四川来的外省农民他们嗫嚅着说出的那些话刘岚也很难听懂。
一个蹲在墙脚里捧着比他头都还大的海碗的小个子引起了刘岚的注意从他那懦怯畏缩又带着几分好奇的眼神她立刻便能看出这还只是个孩子。
她朝他走过去那男孩胆怯地想离开可刘岚叫住了他……
果然不出刘岚所料这确实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而且就是本乡本土人在家里他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贫瘠的土地根本就养活不了家里这么多人他早早就背负起生活的重担十岁时他就去过镇上的砖厂干活。他那瘦弱的身子骨干不了重活只能提提砖或者给师傅打打下手虽然挣不下俩钱可多少总能贴补点家用买点化肥割斤肉……要不是他年纪还小他多半会和村里那些大人一样去南方听说那里挣的钱比这里多得多活也没现在这么累。
一边和刘岚有一搭没一句地聊天那男孩飞快地在碗里刨着不青不黄的菜帮子上浇着一层黑糊糊的酱顺着碗边搁着四五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