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都呆过的人就只有你。”凭着她父亲的关系和面子还有她那山里少见的做派和说话口气刘岚很容易就得到不少资料。当然这也花了她很多时间。最最重要的是从她一听说这事开始她那敏感的女性直觉就告诉她这个神秘的捐款人一定就是欧阳东。
是的那钱是他从他转会时那笔高额签字费里拿出来的。九十万签字费他拿在手里都烫他不知道这么多钱该怎么花。他有手有脚每年还能有几十上百万的收入他已经完全实现了他少年时的理想成了一个体体面面的城市人可现在他又受到新的煎熬:那么多钱该用到什么地方?他完全不能理解他这“欧阳东”三个字怎么就能值九十万?他也不知道当别人也象他一样拿到这么多钱时心里会怎么想。他总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晚上睡觉时踏实在思考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他拿出了四十万按着从邮局查到的地址和邮政编号给他童年时的家乡和少年时的家乡各寄去二十万在汇款的附言中他还特地注明如果有需要他还会为那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他没有在汇款单上落下自己的真实姓名和地址不过他保留下那两张汇款的凭证。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有无私的有着高尚情操的人”欧阳东避开刘岚的目光“我做这些只不过是想求得一种心理上的平衡。你知道还在三年前那家纺织厂破产时我的日子也很凄惶;再看看我现在什么都有了要是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再给自己添上一辆崭新的轿车。有时候我就想要是没有我舅舅我也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里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要是没有遇见那帮朋友我现在说不定还在广东打工为了多攒几个钱而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比起那些留在山里的人我是幸运的。”他艰难地舔舔忽然干涩起来的嘴唇唆着唇默然半天才又接着说道“我只是想给那么和我一样想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一点帮助即便他们不能走出大山多识几个字多学点文化也不是一件坏事……”
刘岚捧着杯子坐在那里一直都在静静地听着。
她相信欧阳东说的都是真的从他那并不连贯的言语里她能够体会出许多的东西。他一直都不是一个主动的人艰难的生活经历给了他一个能够承受巨大压力的肩膀却没有给他一个活跃的永不安定的心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安静低调的原因要是他更主动一些更有侵略性一些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她为自己当初的错误决定而默默叹息。同时她也察觉到欧阳东安静温和的外表下同样有一颗漏*点洋溢的火热的心只是他太能够接受了太容易控制自己了只有在某种临界时刻他才会让那颗心爆去做出一些让人难以接受却能够理解的事情。
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
半晌刘岚才说道:“我把这些写成了一篇文章”她从挎包里拿出一叠纸第一页的抬头处有几个醒目的黑体字:大山的儿子。“你想看看么?”
欧阳东接过来草草翻了一遍就把它递回给刘岚。
“你如果想把它表不要提到我的名字我只是做一件让我自己安心的事情没有你写的那样高尚你那样写会让我更加不安。”欧阳东郑重地说道“实际上作为同学和朋友我更想求你别把它表出去。”
刘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终于觉得自己有点理解这个男人了。
看着刘岚把那叠纸收起来欧阳东隔了许久才又小心翼翼地提起刚才那个问题“你来重庆真是出差?”他总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当然有事瞒着自己也很正常他欧阳东又不是她什么人只是个同学一个关系比较密切的同学兼熟人她要是不乐意告诉他他也不会去刨根问底。
“我辞职了。春节前就辞职了。”刘岚若无其事地说道脸上却掠过一丝苦楚。
自己没猜错她果然辞职了。
“那你男朋友哩?”
“……分手了。”
辞职和分手几乎是同时的。她对财经记者这个行当一点兴趣都没有虽然能挣不少钱可她却越做越觉得心苦而她那个在财经公司做高级操盘手的男友却对她那愚不可及的理想嗤之以鼻经常用难听话来挖苦讽刺她当刘岚做出辞职的决定时两人长期积累下来的矛盾终于爆了――结果自然是分手。
“上海的环境并不象通常人们想象的那么好工作的压力很大我和他在一起就是想着苦着累着时有个人能够依靠有个家可以作为避风港知道有人在时刻惦记着自己再苦再累都还能承受。可惜的是他不是我想找的那种人而我哩大概也不是他理想中的那种人……”
明白了。欧阳东什么都明白了。
他能想象到刘岚为什么会突然回桐县。失去工作失去男友甚至失去维持每日生活的钱在大上海举目无亲的刘岚只能选择回到桐县那里有她的家有她的父母还有和她一块儿长大的朋友只有回到那里她才能获得修养生息的机会重新找回自己。这个选择的过程一定是痛苦的他能理解就象他当初在桐县思考自己的命运一样痛苦不同的是她是回到亲人的身边自己却是离开熟悉的土地。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欧阳东问道他不能不关心这个事情。
“暂时还没什么打算。我爸正在和他那位老战友联系看能不能在省城为我找一份工作你知道他那位老战友已经调到省电视台做副总一定有办法。我不想在家闲呆着就来重庆看同学顺便来看看你。这份文章要是想投出去我也想问问你这个当事人的想法。”刘岚望着欧阳东笑着说道。不!这不是真的!她真正想的就是来看欧阳东至于同学和文稿那都是她的借口和托辞。可这句话她说不出口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那道裂痕恰恰是她自己造成的。就是她亲手划断了那根红色的丝线!
“你哩?你在重庆怎么样?”
“我?”欧阳东颓然叹息一声“不好!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