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帷帐拉下,整个大殿就只有浓重的药味弥漫着。
淮南王刘长肿着一双核桃似的双眼,满身满脸的焦急,直接冲进殿内,人到时声音也同时响起:“皇兄,皇兄!”还带着些稚嫩的声音让人很难贸然起警戒之意。
刘长在进得殿中时,唯一入眼的、就只是那样安静却又散发出阵阵哀伤的张嫣,她身旁的桌案上,正摆放着半碗的药汁,而她的身后,那厚厚的帷帐外,则是星星点点、似是洒落至榻边的药汁。
在对上张嫣犹如死寂般的视线时,刘长状似受惊般的,唤声渐弱,随即停顿在殿中,止步的同时也止了声音。
“淮南王还是快些离宫,或是赶至皇太后处。”张嫣收回凄凉的视线,展露出的笑容,就似那看到断了线而远远飞走的风筝一样,无奈而又无力。
刘长看到过无数次张嫣的笑容,唯独这一次,让他从心底里感到一种轻松与快乐。
他恨吕后,自然也恨所有与吕后亲近、以及那些被吕氏赏识的人,他也还恨张氏一族,而张嫣出自张氏,她不仅备受吕后宠爱不说,还备受帝王的疼宠,张氏一族本应该在先帝时期就式微,并从此没落的,可是就因为出了她这么一个皇后,而开始渐渐在朝堂上荣宠。
只要帝王易人,吕氏一族定然权力旁落,那么张氏一族的沉寂,就是必然的结果。
刘长装作同样哀伤,他垂眸垂首,以掩饰出心中那一抹畅快。
不过,他想到了之前收到的讯息,他不能大意。
他悄然的再次瞟了眼帝王刘盈的床榻,虽然什么也不见,可是他下意识的,还是将视线移了过去。
顿了顿,缓缓走上前去,道:“皇嫂,我知此时境遇危急,可否准我与皇嫂一般,与皇兄同在。”
“淮南王尚幼,且齐王也是刘氏一族。”张嫣轻轻一叹,似柔弱似哀怜,她伸手轻轻抚剑,道:“总还会顾惜着刘氏后人,你又何必与我等一同赴死?”
“皇嫂莫要如此!”刘长看到了张嫣抚剑的动作,自然明白张嫣所要所达的‘共同赴死’是何意思。当下借机急急上前一步劝道:“齐王谋逆,却不顺应天意,皇兄只要安在,大汉众将必然起事共伐之!”
“安在”张嫣流露出一抹苦笑,道:“淮南王所言,我又怎会不知?只是,陛下如今之躯……,如若康健,那齐王就何敢如此?”
刘长经过几次移步,已经离张嫣比较近了,他见张嫣整个人已经半弯着,极没有精神,不禁又再次往前跨步,甚至开始转向刘盈的床榻方向,边走边小心的打量着张嫣的神情与动作,同时也故作愤慨,道:“狼子野心,其意昭然若揭,皇兄乃大汉天子,定不会有恙。”
如果刘长真的是值得相信的人,这话说的有些自欺欺人,而在张嫣心里,刘长根本就是一个对立面的人物,他这句话,除了引起张嫣的警惕之外,别无它用。
到底还是年纪尚小,这些年的宫中经历,除了能忍之外,还是城府尚浅,也难怪,他会被他人所激,并被他人所利用。
张嫣依旧保持着抚摸剑身的样子,对于刘长的话恍若未闻,刘长做贼心虚,他见张嫣没有附和,一时间倒反而停了脚步,想到自己今天接下来的行径,他更是觉得紧张。
安静的气氛就这样萦绕着,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或者说白了,整个大殿显得更加清晰的,是刘长略显粗重与急促的呼吸声。
刘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禁更显得有些慌张,心性也开始不稳起来。这样一来,恶性循环,越是无法稳定,他的呼息就越是急促。刘长渐渐地,开始局促起来。他的双脚脚趾已经开始下意识的佝偻弯曲起来。整个后背更是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我自阿母长公主处闻知,淮南王之母原本乃阿父爱姬。”张嫣感觉到他的不安,她一直静静的于一旁观察,当觉得火候差不多时,她停下抚剑动作,在静谧的大殿中,她的嗓音娇弱纤细,却又恍若远山之音,流倘在大殿中,勾起了刘长自知事后就听闻的、深埋在心底里、深藏在脑海,以及宫中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提起的往事,道:“后得先帝宠,有子,后却无端遭难,阿婆自顾不暇之时,也鞭长莫及。”
刘长本是极度心虚难熬,闻听张嫣突然一说,他本无准备之下,贸然听到,更是惊疑不定,吃不准张嫣怎么会提到他的身世。当下,他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维持冷静。
他转头看向张嫣,探究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光听张嫣的话语,好似是在解释,可是听那语气与张嫣的神态,则好似是在临死前的劝慰。
一时之间,他无法判断,也不知道该做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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