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不由就打住了话头, 捧起了面前的茶盏轻啜了一口, 间或心头就暗暗白了薛姨妈一眼——她费了半天劲让她姐姐重进贾府, 却不是让她来膈应自己个儿的。却见薛姨妈正对着她笑得一团和气, 不由心下一动,想起她素日劝的话, “……老太太年纪大了, 凤哥儿还年轻, 这府上往后还不得靠你撑着……”
宝玉得着了黛玉的荷包, 总算得偿心愿。只是这荷包着实是小了些, 只放得那玉——那玉能在初生儿口中含出,可见之微。那玉白日里是要戴在胸前给万多人看的,绝不能放入荷包,若单携这荷包在身上,却因太小不好存放。宝玉左思右想,竟不能两全,却来向黛玉抱怨。
黛玉笑他道:“你将它带在身上做甚?”
宝玉涎着脸笑道:“妹妹给的,自要贴身收了,细细赏玩。”
黛玉被他恶心了一把, 不由嗔道:“呸,你惯在外面做脸,拿身上的东西赏人。更有那没脸没皮的, 直接从你身上抹东西的也不是没过。如今却要将我做的物件往外面带, 可是什么意思?若早得你这一句, 再不会给你。”
宝玉连连摆手赔笑, “好妹妹,别生气,你做的东西我自是万分小心的,纵是我自个儿不见了,也断不会给旁人拿去。”
黛玉撇了撇嘴:“往年里听你屋里的丫头说,你性子上来,连汗巾子都能换给别人……你这话,我却不信。”
湘云本在旁看笑话,一时回来味来,跳将起来道:“我说往年里送你的针线怎么没瞧你戴过两回呢,合着竟是被不知什么腌脏东西拿了去……”
宝玉见这一个又要发作,忙赔笑道:“再不会,我都收得好好的,一会儿让青鸾给你看。”
湘云要信不信,又见上头贾母笑看过来,只得借着酒杯瞪了宝玉一眼,低声嗔道:“这事儿可没完。”
黛玉因一时口快去议论了宝玉的汗巾子,自己觉得有些尴尬,借着打量席间往后瞧了瞧——只几个大丫头站在那里,方略放了点心,忽听身旁一人笑道:“今儿虽高兴,也不可贪杯,仔细老太太瞧着担心。”林、史二人回头瞧时,却是宝钗。
黛玉心中有事,不想与宝钗争论,谁知湘云也没出声地放下杯子。这让黛玉都不禁看了她两眼。宝钗未能得到两人的关注,只得一笑,去同宝玉说话。
待到宴罢两人歇息时,黛玉才知道了湘云的心事。
“先时……我帮袭人……做了些针线……”她的话未说完,但黛玉已知其意,不由心下叹了口气。又想了想,偏过头看着帐中那个模糊的侧影,“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袭人已经走了很久了,而那时候……咱们都还小呢。”
半晌,湘云方道:“你知道么,我一直觉得你有些……有些太过计较。可我方才才突然发觉……你一直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