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着离开那座孤儿院,在他年轻的心上,一夜之间刻上了风霜,这种极致的苍老不是父母妹妹惨死的现实带给他的,而是当他发现他给别人带来的痛苦与别人带给自己的痛苦竟然如此相似的时候。
一个正直善良的年轻人,一个对正义与道德抱有人性之初的期待的年轻人,有什么是比自我道德的审判更让人无法接受的?
憎恶他人和自我厌弃,谁的杀伤力更大?
泰顺的耳朵忽然什么也听不见了,听不见身边警察们的嘶喊,听不见灰狼的嚎叫,听不见子弹破空而出的声音,也听不见自己的牙齿在黑暗中咯咯作响。
一直踩在泰顺脑袋上的脚消失了,他抬起铁锤一般的脑袋,耳中一片死寂,目光空洞地望向依然如天神般站在车顶上的灰狼。
灰狼俯□,伸出的手就在泰顺面前。
泰顺盯着那不似人手的兽掌,慢慢地,讷讷地,摇了摇头。
灰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直都在向前行驶的警车踩了个紧急刹车,车子在急剧摇摆中几乎甩飞车顶的灰狼,灰狼压低重心调整姿势的同时,歪倒在泰顺身边的一名警察忽然抬起头,手中的枪射向瞬间没了防备的灰狼。
避无可避的灰狼被射中胸口,它侧身跌下车顶,巨大的身体“砰”地一声消失在泰顺的视线里。
泰顺形神惊惧地扑到车窗边。
警车外,什么也没有。
有警察来拉泰顺的手,泰顺紧趴在窗上不肯离开,警察恼怒地去拽他脖子,一直没有说话的泰顺忽然发了疯地拉扯那名警察,用一种近似哭叫的声音吼道:“回去!快回去!我要找我师父!你射中她了!你射中她了!”
那警察也是劫后余生,火气不比泰顺小,他噌地将枪口对准泰顺的额头,骂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泰顺浑然不顾那还冒着硝烟味的枪口,“我们回去!找医生救她!你射中她了!”
“疯子!”那警察冷冰冰地收起枪,一拳揍上泰顺的鼻子。
鼻血先是一点一点落下,很快那血势便不可收拾起来,汹涌澎湃的,就像拧不停的水龙头,可泰顺对此还是毫无知觉,他只知道抓紧那警察的衣袖,一连声地嚷,“你打到她了!混蛋!你打到我师父了!”
“神经病!”更多的拳头落到泰顺的身上,他的脸和身体很快就被越来越多的鼻血染红,他就像一个血人,面目狰狞,眼神绝望,疯了一般要去开车门。
不知是哪一记重拳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泰顺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已经晕乎乎地趴在座位上。
被掀了车盖的警车一路向目的地疾驰而去,车内的警察不知是谁淡声骂了句,“你打他做什么?一送回去马上就要被枪决的人了。”
枪决……
在失去知觉前,泰顺耳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考试是我这一生最疲于应付也是最痛苦无奈的事,但是很多时候,我还是会选择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