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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遗世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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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雎眼眶泛红,却只是垂了眼,嘴角衔着一抹隐忍,微微摇了摇头说,

    “我早已不是什么公子。”

    范雎向后退了一步,躬身作了深深一揖,

    “当年那场惨祸… 想来定是虞太傅救了我母亲,更是救了我弟弟。大恩难言谢,请太傅受我一拜!”

    说罢他双膝一曲,定定跪在桃花丘上,俯身便向虞愿清叩首。虞愿清大骇,亦慌忙跪下,双手扶住范雎急道,

    “公子!公子折煞老朽了!”

    虞从舟在一旁早已失了思绪,见父亲居然对范雎下跪,惊喊了一声,“爹!”

    “从舟… ”虞愿清转身看向他,眼中满是怜惜与慈爱,但此中太多事由,要如何才能说得清…

    他复又望向范雎道,“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公子,公子和从舟… 还能相认为兄弟。苍天有情,人世留恩……大王和魏姬天上有知,定然欣喜宽慰!”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究竟在说什么!”虞从舟目光游移,凉声滞喊。

    “虞太傅,过往种种,我自会说与他知… 虞太傅快请起!”

    虞愿清点了点头,与范雎相扶着站起,含泪而笑,“魏姬娘娘生前常说,她总觉得你还活着。本以为她只是给自己留个念想,没想到、真是母子连心…”

    范雎潸然一笑,“当年我被逼喝下毒药,自以为再无生路,却是洪太医偷偷给我喂了解药,又辗转打听到我被埋的土丘,深夜将我挖了出来。待甘茂将军携父王灵柩回到咸阳后,洪太医又把我藏在甘将军府中… 父王在洛阳临终时,猜到定是宣太后、公子市等人对他下毒以谋权篡位,因此他将三军的兵符、和毕首玉的上半阙悄悄交于甘将军保管。甘将军为保住虎符、也为着我的安全,一路逃避樗里疾的追杀、带我辗转各国,流落至魏。”

    “原来是洪太医、和甘茂将军…”虞愿清明白,公子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其中艰辛险难,必是罄竹难述。

    “公子、从舟…”虞愿清一手牵住范雎,一手又去牵从舟,但从舟仓惶地抽身向后倒退了几步。虞愿清叹息一声,心中无计可解,只默默道,“老朽至今仍藏着大王与魏姬的灵位… 老朽这就去取来。”

    虞愿清的身影渐渐行远,从舟双眼紧紧剜住范雎,目光激执浓烈,却分不清是何情绪,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范雎并不答他,反而问道,“从舟,你可曾听说过,如今的秦王之兄、秦武王,当年入周拜见天子,竟在洛阳突然两目出血、绝膑薨亡?”

    从舟的目光愈发惧冷,怔怔点了一下头,“…史书有记,‘秦武王与孟贲比举龙文赤鼎,两目出血,绝膑而亡’。”

    范雎极目天边,彤云映彻,却苍白了他的脸颊。

    “那一年,秦武王不过二十二岁。举鼎而亡是假,被人落毒是真……你又可曾听说过,秦武王唯一的子嗣在他亡故那夜也突然夭折于咸阳宫中?”

    虞从舟胸中促喘难平,缓缓吐出两字,“从未。”

    “你当然不会知道……今后世人也都不会知道。因为史书早被宣太后和国舅魏冉改去:‘秦武王身后无子嗣,遂诸弟争位’。”

    范雎眼神空茫,唇边极苦一笑。他静静立于桃花林中,仿佛生来已在此中与世长隔,

    “我就是那本该夭折的孩子。我的父,是秦国武王,我的母,是魏姬含香。

    “我姓嬴,名淮,

    “我本应是,公子淮、太子淮、秦王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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