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怆然一笑,答道,“若这世上只有一人应为她以身试毒,那也该是我。”
他眼中渐渐起了雾气,目光聚焦在很远的地方,
“当年我一心想入秦复仇,不惜利用他人陷害、领受死刑。那时我奄奄一息,小令箭为救我性命,苦求于王稽。虽然我算到王稽早已有救我之意,但我却没有算到,他会看中小令箭的身手,利用我的生死相胁,逼她做秦国死士。
“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却为救我,情愿以命换命,受死士营‘命追’之毒,自毁一生。
“七年了,她每年春分清明,都要受体肤尽溃之苦,每日每夜都活在被敌手杀死、或被死士处死的恐惧中,我却一无所知。若不是在从舟那里为她搭脉,我只怕一辈子也不会去探查当年那场变故。
“我曾怒骂从舟,为何对她用刑如此之狠。但那日在郑宅,我擦去她身上的百合粉,却看到她身上各处剑伤刀疤。是她为了救我、逼为死士的这些年中所付的代价。我才是累她受伤最深的人。
“所以这些年来,她不让我去赵国找她,也不告诉我她父亲姐姐家宅何处,只是和我相约,每年初春梨花开时在莫梨亭相见、以报平安。因为她知道初春时分,是每一年中她还能为我演最后一场戏的季节。每次与我分别,都是在春分之前。若她熬不过那一年的‘命追’毒发、死于清明,至少也能让我再安心一年,不到次年春天不会发现。”
郑安平无言相劝,脸上忧虑却更明显。此时一盏烛灯恰好燃尽,范雎起身点起另一盏灯。房中渐渐起了苦涩氲味,郑安平忽觉眩晕,不一会儿,已昏倒在地上。
范雎看着那盏灯,温暖的光晕摇曳间似乎晃映着小令箭孩童般的笑容。她向来都是这样,明媚盎然,就算鄙衣粗裹,也掩不了她的温暖亮色。只是温暖背后,凉苦都在她心里。
范雎淡淡苦笑着,望着那张若隐若现的笑颜轻声说,
“你骗了我,也骗了从舟,但骗得最深的人,是你自己。你的温暖只不过是烧着自己的芯。
“我已欠你七年,不想欠你一生。如果我的命可以换你一粒解药……你要替我自由。”
范雎从盒中取出那枚‘命追’毒针,翻起衣袖咬进齿间,又用小刀割开上臂血脉,未有一刻迟疑,已将毒针刺入血脉深处。那一刹那,他顿觉血液发烫,浑身如受油煎火炼之苦,痛感紧紧扼住呼吸,令他猛然跪倒在地,血液仍旧在他心肺中沸腾炽烈。很痛,痛彻骨髓,但不断折磨他的却是心中另一个执念:
……小令箭受这苦时,才只得一十二岁。
泪水淌落,他渐渐失了意识
……
虞从舟和楚姜窈走出赵国国境已经十几日,说不清身在何处,用窈儿的话说,是‘赵国、秦国、匈奴都想占但都还没占着的灰色地带’。
塞外风景,中原难得一见,或广袤大漠,或崎岖山境,大多数时候都好玩得紧,有的时候却也不怎么好玩,比如此刻。
怪只怪这边的草原太过平平整整,窈儿毫无戒防,只顾调皮,牵着小马背着身倒走,边走还边跟从舟说着笑话,正说道,“只见那一头母猪从天而降……”,却陡然一脚踩空,踏陷入一个深阱,来不及抓紧马缰,就已经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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