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窈擦干眼泪,深深的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和暴雨中娘亲笔直的背影,将手里的香囊仍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才掉头决绝的离开。既然娘亲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她就什么也不会知道。
贞娘从来都没有想到孟延嗣会这样对她,哪怕是他变了心她也不曾料到他会连她的尊严都剥夺了。她是大燕国昌平公主慕容歌同齐靖王高宸的嫡系后人,身上流着的是两代帝王的血脉,是这九州之上最尊贵的人。贞娘站起身,看着屋里的烛火熄灭,窗户上相拥的影子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抹掉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
有些东西并不是她放弃了尊严便能挽回的,她已经做到了她所能做的一切,那么即便是失去了也再无遗憾可言了。
她蹒跚的往回走,身体在暴雨中颤抖,而心脏也跟着瞬间苍老了。
休书
孟窈躲在被窝里从细缝里看着贞娘,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她的娘亲,削细的脸若尺素一般,原本应是明媚的眼眸此刻积满了盈盈的泪水,眼角细细的皱纹似乎被岁月的车辙一遍一遍的碾过,变得深刻而又苍凉。孟窈咬紧了下唇,看着她记忆里向来柔弱的娘亲变得倔强而固执,突然孟窈便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呜呜的在被子里无声的嘶喊。
“春宵……娘……娘亲对不起你……春宵……”贞娘坐在床边,眼角眉梢都是痛楚的悲伤。
孟窈不敢做声,只得任着贞娘掀开被角替她重新压好被子,而她紧闭着眼睛假装睡着。
贞娘触手轻轻的抚摸过孟窈的脸颊,满手湿湿的眼泪像是针一般的炸在她的心口,是她无用,才不能满足春宵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
贞娘侧身躺在孟窈的身边,一只手放在孟窈的头上,轻轻的抚摸着她乌黑的发,一只手垂在床下紧紧握拳,眼睛盯着燃烧的红烛,一看便是一整夜。
天刚亮贞娘便起了身,在屋外和一个陌生的嬷嬷说了些话,手里紧攥着一张纸,踱步回到房里整个人更加神不守舍,只坐在床边盯着孟窈看,神情恍惚。
孟窈有些害怕,这样的娘亲太过平静,莫名的让年幼的她惶恐起来。
她刚想问,陪读的紫玉便端着脸盆进了屋,孟窈看着娘亲勉强的微笑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洗漱完了便随着紫玉一道去了孟氏一族子弟上学的巫山书院。
临走时孟窈不放心,本想着今日不去,但是贞娘一个劲的催着她要她好好学习,孟窈不敢不听,只得无奈的抓紧了贞娘的手,依依不舍的唤着,“娘亲……娘亲……”
贞娘听着心口似被撕成了一块一块的,想起那嬷嬷说的话更是无法压抑心中的悲苦。
“春宵记得……娘亲永远都是爱你的……不管娘亲在不在你的身边……你都要好好的活着……你是孟府的嫡出小姐,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地位!”贞娘说得激动,言辞灼灼,带着一股坚定。
孟窈莫名,心中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抬头看见贞娘一脸温和的微笑,像是三月如沐的春风轻轻的吹起她心底的点点涟漪,她心头狐疑,却又想不到比如今更坏的结果。她只以为娘亲同她不得爹爹欢喜如今已是最坏的了,哪里还能想到其他。
虽是不舍却还是同紫玉去了书院,心里还想着要好好的教训孟天宝一顿,以报昨日她生辰娘亲所受的屈辱。
她比孟天宝大上了两岁,个子也高了半个头,孟天宝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孟窈隐隐得意,想起娘亲说的话她才是孟家的嫡出小姐,更是不怕孟天宝告状了。
孟窈想着到了书院便能替娘亲出气,心头不由欢喜,脚步也是一阵的轻快。
她不喜欢姜姨娘,不喜欢被爹爹视如珍宝的孟天宝,更加不喜欢那个才三四岁心肠便格外坏的孟窕。
孟窈手里拿着《烈女传》眼睛紧紧的盯着坐在最前面穿着一身浅蓝色福字锦缎小褂的背影,夫子摇头晃脑的讲着,时不时的用那双老鼠眼瞄瞄下面的动静。孟窈一只手悄悄的拿出衣袖里的弹弓,趁着夫子背过身快速的将琉璃珠子放在皮筋上,只听见‘崩’的一声琉璃珠子准确的打在孟天宝的后脑勺上。
孟天宝一声惊呼,丢下书猛的回头,圆滚滚的眼珠四处流转,大声的吼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暗算本少爷!识趣的赶紧站出来,看爷不拔了她一层皮!”
孟窈哧声,孟天宝不过八岁说起话来便俨然一股纨绔子弟的调调,心头更是不屑,不顾孟天宝在那里的咆哮,抓起盒子里的琉璃珠子便又向孟天宝射过去。
“啊——”孟天宝惨叫,捂着一颗被打掉的门牙,瞋着大大的眼睛怒瞪着孟窈。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称爷!”孟窈丢下书站起身,拍了拍手,这样的书不看也罢!
“你敢打我……本少爷让你好看!”孟天宝急红了眼,掳起袖子便向孟窈冲去。
孟府的嫡小姐和长子打架夫人哪里敢管,叫了外面的书童进来劝架便急匆匆的往前院跑去。
孟窈顺手拿起手边的砚台便一下狠狠的砸在孟天宝头上,自己一个漂亮的转身便安然的站在了一边同围观的人一起大笑起来。
“不过是个贱妾生得贱种,还真把自己当成孟家的大少爷了不成!”孟窈清亮的声音响起,不顾孟天宝瞬间黑掉的脸,撩起袖子冲上前狠狠的一圈便打向孟天宝的眼睛,高平孟家世代将门,她虽是女子自幼却还是跟着叔伯们一起学了点拳脚功夫,虽算不得厉害,教训一个比她小得孟天宝却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几下孟窈便将孟天宝打得趴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孟窈吹了吹有些发红的拳头,狠狠的说道,“以后不许你在和我抢爹爹了,知道吗?”
孟天宝这才知道是自己昨日说的话得罪了这个姐姐,心里虽不乐意嘴上却是很老实的应着,“好……我不抢爹爹了……再也不抢了……”
孟窈收回拳头从孟天宝身上下来,狠狠的警告,“若是今后再让本小姐看见你同你娘抢爹爹,小心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孟天宝诺诺的点头,他虽然得孟延嗣的宠爱,在府里也是横着走的小霸王,却是十分怕这个嫡姐,不仅是他从来都打不过孟窈的原因,还因为有一次他向孟延嗣说了孟窈打他的事,孟延嗣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般勃然大怒,只是哄了他一阵让他以后不饶惹她,说什么孟窈是孟府的嫡出小姐他应该尊敬她。
那时孟天宝不明白,现在长大八岁却是清楚了爹爹话中的意思,他再得宠终是个小妾生的,而孟窈便是再不好也是孟家的嫡小姐。
“那爹爹自己要来呢?”孟天宝有些故意的说道。
孟窈眯着眼,看了一眼孟天宝,抬起脚踹了踹他紫金绣花的长靴,冷冷的说道,“你让你娘收敛一点,爹爹自然会来扫眉居的。”
孟天宝翻白眼,心里只想爹爹不喜欢大娘,才不去扫眉居的,和他娘有什么关系。
“孟纬……回去告诉姜姨娘……让她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妄想那些不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孟窈目光扫过周围的孩子,得意的说道,“只有我孟窈还是这孟家的小姐,她就别妄想那些不该有的东西!”
这厢孟窈话刚说完,那边丫鬟奴才便将这些话添油加醋的说给了姜姨娘,姜姨娘本就觊觎孟府主母之位已久,想到孟延嗣早上送出去的休书,心头更是欢喜,于是摸着眼泪便将孟窈说的这些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孟延嗣,说若是他还念及夫妻情分,便是让这孟家唯一的儿子永远抬不起头来,一辈子屈居人下。
孟延嗣听完姜媛的话心里要休妻的念头更是坚决,他拍了拍姜媛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无子是大罪,贞娘是必须走的。”
姜媛听到孟延嗣的保证又赶紧追问道:“那孟窈呢?”
孟延嗣一听脸色顿时沉下来,“春宵的事你莫管,我说过了给你正妻的名分,但是春宵是孟家的嫡小姐怎样都不会改变!”孟延嗣之所以这般的稳住孟窈的身份也是有原因的,高平孟府历来便和天策宗交往甚密,自然得知偃月星转世之事,而孟窈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正是天策宗预言的帝后之人,他可以因为宠爱姜媛休弃贞娘,但是绝对不会动摇孟窈的地位。
“老爷……你喜欢女儿的话……我们不是还有素心吗?”姜媛不解。
孟延嗣摇头,素心怎么能和孟窈相比,孟窈是天策宗选中的人,未来会是统一九州的帝后,更是光耀孟氏一族的希望,他便是不喜欢她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孟延嗣刚想解释便听见了宗祠里悠远的钟鸣,他皱眉,听来报的家丁说道,心头不禁一愣。
贞娘竟然去了祠堂,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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