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了族老要罢黜他的休书!
孟氏祠堂
贞娘跪在堂中,背挺得笔直,她一一扫过两侧坐着的族老,眼神幽怨,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铿锵。
“孟高氏贞娘自嫁入孟府之日起,谨守妇德,并无任何过错,今日夫君若是要休妻,妾身便以死明志!”
孟延嗣看着贞娘明显有些发红的脸有些不忍,想起十余年的夫妻情分,她素日又是极为体贴人的,除了无子到真无一处过错来。但是,孟延嗣心头一狠,正妻无子,便是大罪。
“贞娘……我念及往日情分,留你半分脸面,你莫要自讨其辱!”孟延嗣沉声说道。
“念及往日情分?”贞娘嗤笑,若是真的念及往日情分,昨日**的生辰她请了他三回他也不肯去扫眉居,最后还让她跪在雨中!
“夫君要休我,可是为了给姜姨娘一个正妻的名分,给你宝贝的儿子一个嫡子的名分?”
孟延嗣别过脸,心里虽有几分愧疚,可是想起自己答应过姜媛的话便冷冷的开了口,“贞娘……你离开了孟府我会在别处为你置一处房产,并且附上良田百亩,保你后半生无忧……你告到族老面前又是何必呢?”
贞娘冷冷的笑了声,“保我后半生无忧,我嫁给你为的便是这后半生无忧不成?”贞娘低下头,想了想坚决的说道,“从我嫁进孟家之日起,我生是孟家的人死也会做孟家的鬼!”她不能让她的**背上一个亲母被休的罪名,这楚国门第森严,思想守旧,她若是成了弃妇,她的**一辈子都无法抬起头来。
她这一辈子已经毁了,她不能让她的**再赔上自己的幸福。
“你……”
“贞娘……你身为孟氏主母无子便已经犯了七出之条,而教女无方,唆使其在书院欺负幼弟乃是无德,今日浩白要休妻,也是有理有据!”孟昶庆沉默了一下发话道。
他虽对贞娘并无不满,但是楚国律法写得清楚,正妻无子可休!
“无子便是大罪吗?”贞娘凄凉的一笑,站起身来,也不再说,她怎么就忘了,这是楚国,是不孝为小无子为大的楚国,她便是有千般好无子也是万般的不好!
“你要知道,这是楚国!”
“妾身知道了。”贞娘不再多说,冷冷的扫了一眼坐在正位的孟延嗣,转过身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今日与君相决,只求死生不复相间!”
孟延嗣看着贞娘那临别的一眼不禁浑身一震,这个十余年来在他心中温柔得毫无味道的女人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的看清楚过她,她单薄的身子虽然不断的在颤抖,却是挺得笔直,像冬日里的寒梅一般散发着一股凌风傲雪的姿态,莫名的便他不舍起来。
坐中收了姜媛贿赂的族老趁着时机又说道,“弃妇高氏无德,教女无方,今日竟然忤逆先生讲学集众殴打幼弟,实在是顽劣不堪,应该惩罚!”
孟昶庆瞥了眼说话的族老,见他山羊胡一撇一撇的,不屑的看了眼首位的孟延嗣冷冷的看口道,“身为男子竟然还打不过一个女子,不知羞愧还四处告状实在丢了我孟氏一族百年将门的威名!老夫细瞧着这小得一辈,也只有**还依稀有着祖辈的风采!”
其余人本还准备跟着一起落井下石,但听孟昶庆这般说便悻悻的住了嘴。
诀别
“娘亲……娘亲……”孟窈跑着进屋一把抱住贞娘,一口气急迫的说着,“娘亲,孟天宝再也不敢和我抢爹爹了,以后爹爹就会来看**和娘亲了……娘亲……**今日……”孟窈悄悄的抬起眼角见贞娘并没有生气才继续兴高采烈的说下去,“将那个孟天宝狠狠的打了一顿,他都不是**的对手,我在打了他三拳他便趴在地上求饶,还一个劲的苦,真是丢死人了。”
“娘的宵儿是最棒的……孟天宝自然比不得啦!”贞娘宠溺的抚摸着孟窈的乌发,心头狠狠的抽搐着。
“那是当然了,**的武艺可是庆伯伯亲自教导的,孟天宝那个胆小鬼哪里能打得过我!”孟窈得意,狐疑的看了眼贞娘,见她面上虽是笑着眼里却满是悲苦之意,不由收起满心的欢喜紧张的抓着贞娘的手问道,“娘亲可是姜姨娘来找你麻烦了?”
贞娘摇了摇头,拉起孟窈的手走到桌边坐下,细细的嘱咐道,“宵儿今后不要再欺负天宝了,他是你的弟弟,也不要惹怒了姜姨娘,你也知道你爹爹十分的宠信她,万一她心生歹毒之意要害你,你可怎么办?”
孟窈怔怔的看着贞娘,眼里全是不解,“娘亲不是一直都会在宵儿身边吗,有娘亲在我什么都不怕!”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娘亲的话她从来都是听的。
“若是娘亲不再了呢?”
“娘亲怎么会不在,宵儿在哪里娘亲当然就在哪里啊!”孟窈紧紧的抱着贞娘,心里觉得今日的娘亲格外的奇怪。
“是的,宵儿在哪里,娘亲就会在哪里的。”
贞娘轻笑,这人世间的很多事都是不如人意的,并不是她想要怎样便能够怎样的。
她有着无与伦比的高贵身份,可是到底比不上实质的利益,有时候并不是她看不明白而是她愿意忍耐。
为了她在乎的人忍耐,反正生活不就是一场可怕的忍耐吗?
贞娘亲自做了孟窈最喜欢的饭菜看着她一点点的吃完,又给她将她儿时的故事,抱着她坐在院里的海棠花树下,给她跳长决。
孟窈看得恍惚,不停的笑着,她以为娘亲终于快乐了。
海棠花树下,她看着娘亲穿着最美的流仙广袖群,挥舞这水袖,像要飞逝的仙女一般。妖娆的花瓣在风中飘散,有的落在贞娘的长发上,有的落在她雪白的长裙上,有的落在石子地上化为尘泥。
“娘亲,宵儿也要学!”孟窈站起,跟着贞娘的步伐慢慢的跳着,她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的跳着,像是着了魔一般。
“宵儿……你要记住这支舞名叫长决,是你太祖母曾经跳过的……你太祖母是大燕最后的公主,却因为这一支舞让后人永远的记住了她……娘亲希望宵儿也要永远记住娘亲……好不好?”
孟窈点头,依偎在贞娘的怀里,眼角莫名的感到酸涩。
华山畿,华山畿。1
懊恼不堪止,上床解要绳,自经屏风里。
贞娘轻轻的哼唱着,怀里抱着因为跳舞而疲惫得睡着的孟窈,一遍又一遍的哼唱着。
“宵儿……娘的宵儿……娘亲唯愿你一生无情,都不要被情所伤!”贞娘轻声的呢喃,这世上的男子都太过薄情了,她只愿她的宵儿一生都不要知道情的滋味。
贞娘抱着孟窈走到里屋将她轻轻的放在床榻上,看着妆奁里的休书悲痛欲绝。
“娘亲不能在陪着你了……宵儿……你一定要记住娘亲的话啊……宵儿……”贞娘依依不舍的看着孟窈稚嫩的脸,小心的将做好的新衣放在枕边。
她不舍啊,可是她不能让她唯一的女儿有一个被休弃的娘,不能!
她的**是要光照九州的,她不能成为她生命中得一个永远无法抹掉的污渍。
贞娘一步三回头,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她莫名的便想起了**才刚刚出生时,干瘪瘪的一团整日的嚎哭不止,却是只有在她的怀里便安静下来。那时姜媛还没有进府,孟延嗣还是最柔情的夫君,最慈悲的父亲。他在亭里抚琴,她在海棠树下跳舞轻歌,**躺在摇篮里专注的看着他们。
贞娘恍惚,那时候,真的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贞娘拿起白绫抛向横梁,轻飘飘的白绫无风飘动。
幸福总是过得太快,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便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贞娘回首看着睡得正酣的孟窈淡淡的笑着,站到圆凳上,看着眼前晃动的白绫慢慢的套在自己的颈项上。
华山畿,华山畿。懊恼不堪止,上床解要绳,自经屏风里。
华山畿,华山畿。懊恼不堪止,上床解要绳,自经屏风里。
……
“碰……”黄花梨木的镂空雕花圆凳翻到,之余满室绕梁的曲调久久挥散不去。
注:1选自《华山畿其六》意为:为一个男人的绝情而心痛,以至于难过得解开床上的绳上吊自尽。
------题外话------
这章是孟窈生母的故事……下午有时间的话再码姜媛的结局……请妹子们注意,楚国与辽国不同,它是一个十分封建的国家,民风保守,基本上墨七还是按照楚地风俗来写的,只是根据故事需要进行了一些修改……(晕,花径竟然成了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