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远……好吧,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师父慢条斯理地替我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脸颊,触感真实而微妙,如春风燎原,使我的脸瞬间烧烫起来。我不禁有些促狭,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奈何二人委实靠得太近,根本没有逃离他的机会。
“嫣儿,你寻个时机将此二法上报皇上。他若首肯,你便可放开手脚去做,知道吗?”他淡淡地凝视我,仿佛出了神,目光深静莫测。清越的声音混在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有些飘渺。
天地万物都在此刻失了声音,耳畔万籁俱寂,时光仿佛在此刻静止。我沉浸在他的目光中,讷讷地点了点头。
半晌,他收回手,视线再次落在池中,“此去江南路程遥远,一切多加小心,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待你回来时,这满池的荷花一定开得很好看了。”
闻言,我亦转头看向池中,想了想,颇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说:“这一去只怕没有两三个月回不来,也见不到师父了……”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师父这么长时间,心中自是万分舍不得。我走之后,师父也没个贴心的人在旁照料,说不准沈湄又要趁虚而入……
话说回来,即便再怎么不舍不愿,总也不能表现在脸上。师父交代的任务我定要好好完成,方田均税与青苗二法乃是师父心血,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教他失望。
我正暗下决心,却听他又道:“不会很久的……”
我抬头,“啊?”
“没什么。”他微微摇头,顿了顿,忽然道:“不是说想去城东的新菜馆试菜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妨今晚一起罢,就当为师为你践行,如何?”
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喜笑颜开道:“多谢师父!”
***
春雨时急时缓,绵绵密密地下了整夜,第二日清早,天气竟是难得的晴好。空气湿润润的,若带几分草木的芳香,闻来教人神清气爽、心情大好。
临行前,我特意去了一趟栖云轩。时辰尚早,师父还没起身,我便只能隔着窗棂向他说了声再见。
管家上来道:“小姐,宫里的马车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奴才派人将您的行李和奏折都安置妥当,就等您上路了。”
我惊诧道:“宫里竟派了马车过来?”
管家低头道是。我心中狐疑,这裴少卿又在搞什么花样?
一辆外形普通无奇的马车和十几匹高头骏马正妥妥当当地停在相府门外,沈洛身着一袭简单的布衣白袍,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马车旁。在他身后,一风水站着十几二十个锦衣卫亲军,俱是寻常装扮,将另一辆稍大的马车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便更奇了,“沈洛?你也去江南?”
沈洛点头,“圣旨。”
十万两纹银并不是小数目,此去江南,沿途都有暗卫暗中保护。一来,怕赈灾金被贼人盯上有所闪失,二来,暗卫来无影去无踪,行事低调,不易引人注目。这写我是事先知道的,也禀过师父,但怎么也没想到,裴少卿竟将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都派来了。如此大的阵仗,我堪堪有些受宠若惊,真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哭笑不得。
我待要说话,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便砸了过来,“扶大人,时辰到啦,该上路啦!”只见小喜子手提两个大包裹,一路呼喊着从远处狂奔而来。
我的眼角一阵抽搐,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望着气喘吁吁的他,疑惑道:“小喜子,你、你怎么也来了……”
小喜子将包裹放进马车,笑道:“奴才自然是来此后扶大人的啦,时辰不早了,扶大人请上车。”
话音刚落,所有锦衣卫亲军齐刷刷地翻身上马,整装待发。
我默默地爬上马车,回头望了一眼沈洛,他依然面无表情,复看了看小喜子,他简直笑成了一朵波斯大丽菊。
一定有什么阴谋……
果不其然,这厢我刚掀开帘子,裴少卿的声音便幽幽地飘了出来。“扶爱卿,怎么这么慢,可教朕好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