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这么一打断,刚提起的情绪也就散了,目光从对方可掬的笑容移到面前摊开的手掌上。
“吃一颗吧,这时候吃点甜的,心情也会好很多。”
对方和煦依旧,温凉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心情不好……”
双指无奈夹起一粒糖放进嘴里,她也不细尝,只是贝齿一合,立时咬碎,一股薄荷清新醒脑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中铺开。
曹艾青也将薄荷糖放进嘴里,不过比起温凉那种直接咬碎的吃法,她更喜欢细细抿着,直至味道在嘴里慢慢化开,她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
“温凉,你是觉得……‘等待’这种事情在爱情里,不值得是吗?”
吃了糖的温凉,虽说语气不再那么生硬,但态度却没有退让半分,她直言道:
“岂止是不值得,这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在我的观念里,如果真的是情投意合的两个人,那么应该去考验的,是他们一起的日子,而非是要拆开彼此,让各自忍受了一段时光的煎熬后,才能在一起。
这算什么?修成正果吗?可明明早就应该在一起的人,为什么还要在各种方面拖泥带水,给对方施以阻力呢?
你们好像用时间证明了各自的为人,但对于如何相处与陪伴,却完全没有亲身检验过,分明这才应该是爱情里最重要的部份啊……
所以我才觉得,你与贺天然之间的那种约定般的‘等待’,本质上是在浪费时间……”
曹艾青听着默然出神,她的嘴唇微微动着,轻轻搅动着口中的糖果。
本来温凉觉得自己这番话会否定掉对方这些年恪守的某些东西,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但曹艾青只是停顿了片刻,然后抬眼看向她,欣然道:
“但如果换一种视角,正是应了这份‘等待’,你看待天然时,才会更加鲜活一点吧……”
温凉不解:“你觉得这是好事?”
“起码对你来说,不算坏啊。”
曹艾青将帆布包斜挂在肩,双手放在了栏杆上,远眺江面,惬然自语:
“如果他不是在等我的话,像他这样身份的人,身上的某种特质,应该会很难很难才会察觉到吧,比如你刚才说的,你很喜欢他的那股拙劲,喜欢他的那份格格不入。
我想,正是基于我们之间这种‘等待’的状态,才让你偶然能更深入的了解了他一点,更喜欢他了一些,这么一想的话,我跟他之间,也没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浪费时间啦……
毕竟我们都在把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嘛。”
随着曹艾青看似以退为进的一句话,霎时就让温凉无言以对。
是的,温凉曾说过,她不想杀死一个浪漫理想主义者,虽然贺天然的生活里不只有遥远的爱情、责任、忠诚和誓言,但这些无疑都是拜了曹艾青的所赐,才让温凉在与贺天然接触的这大半年时间里,可以切身体会到的品格。
温凉知道,自己喜欢冒险或者刺激之类事一点都不值得称道,因为这个世界上太多太多的人标榜着自己的特立独行,有人说喜欢飞翔,一说起天空就是自由烂漫,想要失重失衡,将灵魂抛诸于半空之中。
但实际上,但凡天上打起一点雷,下起一点雨,刮起一点风,他们就只会在意泥泞的路,湿透的衣服与裤脚,还有跟随天气一起变得晦暗低沉的心情。
他们坐在干净的屋子里,站在晴空下,想着能够逆风飞翔当然浪漫。
而这些精神上的信念,永远都是身体力行要比口头付诸来得更有说服力……
因为只有翱翔在雨中,逆风飞翔还能笑出声的人,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啊。
这么一想下来,温凉反倒觉得,兴许是自己,还不够了解贺天然……
或者说,是曹艾青与他共同经历的事情,让温凉感觉相形见绌了……
“温凉,现在等待结束了,我回来了,而我这次回来,不是想跟你去争我们谁更爱贺天然,还是说,谁更适合贺天然,我更不求你要去理解我跟他相处的方式,这没有意义。
是谁的浪漫又有什么关系呢?每一场雨自有需要它的草木,视其为恩泽,洼地里被路灯照亮的水花,也有人视其为神的烟花,人与人相处的方式亦是如此,我们都是在不同的阶段,各取所需罢了,剑拔弩张不是我的来意……
明天,你要跟我一起回港城吗?”
最后,曹艾青如此提议着。
……
……
翌日。
飞机划过碧蓝的天空,上海离港城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曹艾青就坐在温凉身边,可离港城越近,两个女孩的交流就越少,她们都各怀了心事。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曹艾青放下手中一本名叫《长安客》的诗人传记,里面刚好写到李商隐的部分,读罢之后她合上书页,侧头望着舷窗外的白云,口中有感低诵。
温凉抬眸瞧了她一眼,然后,又默默闭上了眼,戴上了耳机。
明知相思无益而惆怅不已,实已是情至深处,铭心刻骨,欲罢不能。
比起对方能用诗词来直抒此刻的心绪,温凉的心情却是信马由缰,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些事……
剑拔弩张不是曹艾青的来意……
但她的出现,确实达成了一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这可以说是最和平,最体面的方式……
当然,这也是最干净利落的方式……
以至于直至此刻,温凉仍旧是茫茫然不知所措。
曹艾青之于贺天然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在此之前温凉只有一个模糊概念,还对彼此竞争抱有跃跃欲试的积极想法,那么现在当曹艾青的形象彻底清晰之后,她已悲观到不知如何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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