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啊,她如今不一样了,早已不再是昔日的无邪,如今的她,杀人不眨眼,即便是云染,若是挡了她的路,她又怎会怜惜呢……
“太子哥哥……”
“云染,我至少要赢一样,秦燕归永远是叛军,而我,是守护父皇而死的。”秦川唇畔的笑容很好看,深邃的眸子温柔又平静,母后从小就告诉他,他是太子,有朝一日,他要成为皇帝,他的族人倾其所有辅佐他,外家位高权重,甚至为了有朝一日他弑君夺位,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可他从未想过要成为反的那一个,即便是秦临渊还在世,父皇甚至有意削他太子之位,将皇位传予临渊,他也从未想过要反……从前不会,就是今日,他也不会……
这一刻,秦川终于还是轻轻地抬起了手,抚去云染面上的眼泪,轻声道:“云染,别哭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亦是皇家人,当懂得的。”
他的手忽然垂了下来,云染慌忙去握住他的手,她慌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云染,替我……擦干净一些,等她,再见到我,才不会吓着她,她就,不会再怕着我,恨我……”
“太子哥哥!”
终于,这一回,这森冷可怕的皇城夜里,再也没有秦川的回应,云染怔忡地呆坐在原地,就这么抱着秦川僵硬了的尸首,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他的容颜,将脸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他还是他,像睡着了一般……
可她好恨,是她害了太子哥哥的,若非她放走了秦无邪,太子哥哥今日又怎么会死?!好恨,她好恨……
……
那日卞京之变,太子秦川死了,无邪下令,予以厚葬,太子妃轩辕云染有孕在身,被请入了宫待产,仍是住在东宫,无邪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东宫之外,重兵把守。
建帝被尊为太上皇,下诏让位,被软禁于宫中,择吉日,只待无邪登基。
于此同时,卞国这场历经了一年的夺位之乱,终于落下了帷幕,然则经过这一年的厮杀内乱,卞国正是元气大伤之时,北齐却毫无例外地,以太子妃轩辕云染遭软禁,借口发兵。
皇宫之中,已微微有了入秋的凉意,棋盘之上,纵横交错,无邪神色平静,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连下棋,她的神情都是平静的,而从前的她,时常会因为棋局入了难关,而蹙眉沉思,因破了困居,而眉眼笑开。
啪嗒,落下一子,她看向对面的人,淡笑道:“秦沧,该你了。”
秦沧执子,却久久未曾落下,苦笑道:“你的棋艺,竟能与三哥相提并论了……”
秦沧忽然一滞,自知失言,无邪却神色平静,并无太大反应,若无其事道:“围卫救赵,你的局已被我破了,怕是输定了。”
秦沧勉强笑了笑,表情有些古怪,转移话题道:“北齐此时借口发兵,想是要借太子之死,辅佐太子的子嗣登基,以此掌控卞国。”
“哦……”无邪若有所思,然后笑了:“和当初我起兵的借口,不是如出一辙吗?”
秦川说过,输的人,才会是千古罪人,没有人会记得当初她发兵的借口,就算有人忌讳当日秦容在城门之下的质疑,怀疑她的身份,然而如今她才是卞国掌控大权的人,没有人会试图挑战她的权威,她不是建帝,没他那么无能。
无邪的确是以强硬的手段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中,平息了这场质疑她身份的纷纷谣言,果然,人一旦坐上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高处不胜寒,总是会变得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呢……
看着眼前的无邪,秦沧只觉得陌生,心中亦是有无名的悲凉,这样的无邪,真的好吗……她得到的,真的快乐吗……
秦容仍是欲杀无邪而后快,可无邪偏生不杀他,还给了他重兵,令他镇守边疆,他自然可以造反,可眼下两国动乱,他要造反,无邪也不介意玩输了卞国。她太可怕了,因为她是真的不在乎卞国的存亡……而秦容,哪怕他再恨她,竟也只能心甘情愿地,为她镇守边疆!
“皇家少有聪明人。”无邪忽然开口说道,秦沧眼神微动,无邪却是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秦沧,从前所有人总说你性情直率,心思单纯,有时甚至还是鲁莽的,可秦燕归从未这么评价过你,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吧……这皇家之中,最聪明的,恐怕惟有秦沧你了。”
他什么都懂的,论城府论能力,秦沧甚至根本不亚于秦燕归与秦川任何一人,可他偏生懒得去懂,装傻充愣,倒也活得逍遥。若说秦临渊聪明,可他到底是假死遁世,选择了逃避,惟有秦沧却是早就看透了,宿命这回事,谁也逃不开,躲不过,只有在这其中,要么溺死,要么冷眼旁观。
秦沧愣了一下,他看无邪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古怪的模样,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只是对于无邪的话,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无邪……”
无邪笑了笑,话题又突然转移了:“秦燕归真的死了?”
无邪这一问,秦沧的心头当即咯噔了一下,勉力笑道:“你可要掘出三哥德尸体验尸?”
“也好。”无邪也因秦沧这一句话而轻笑了奇拉,这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真真在她眼中察觉到笑意的笑,她忽然起身,似乎对那棋局再无兴趣了,拂袖走出了这里,唯独留下了秦沧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