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燕归沉默了许久,今夜倒是将他二人都给罚了,帐子里头的无邪跪了一整夜,他亦在这迅速降温的帐子外,陪着她站了一整夜,毕竟教导不力,亦他之过。
他微微抬头,清冷的月光笼罩在他的面上,无端端增添了一层凉意,白袍被夜露浸湿,足靴也早已沾上了湿气,白衣翩翩,面容冷峻,讳莫如深,一夜的沉默。
秦沧经他一提点,亲自领了人去守粮草,这扎于荒野的营地,将士们浑然不知前方的危险,一片安然休憩,唯有守夜轮班的士兵偶尔从前方走过,发出兵甲摩擦的声音。
秦燕归一动不动,似在这清幽的月华下,凝成了一尊美丽的雕像,透着遥不可及的高远和淡漠。
不知过了多久,那帐子里头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好似有什么人一脑门直接栽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秦燕归的脸上才微微有了反应,抬起眼帘,接下来的许久,那帐子里再无动静了。
微微蹙眉,又等了许久,秦燕归方才迈动了脚,掀开帘子欲走进去,帘子方才掀开,他的手便停于上方了,并未立即松手踏进,只见这空荡荡的帐篷里,无邪清瘦又狼狈的身形正歪歪地斜倒在地上,若不是身形还有伴随着呼吸缓慢而又稳健的起伏,那浑身的肮脏血迹,非让人以为她已死去了不可。
良久,秦燕归方才松了手,喉间是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高大的阴影覆于无邪身上,他弯下身,却见这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时一片凝重,就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眉头紧皱,嘴唇紧抿,秦燕归顿了顿,终于还是探出了手,将那栽倒在地上的人给捞了起来。
无邪的身体一直很好,这几年也极少生病,此刻会累的昏倒过去,大概也是体力到了极致,毕竟即使是一个男子也未必能如她这般,彻夜未眠地于路上奔波,又刚经历一场恶战,滴水未尽便又直挺挺地跪了一夜。
大概是恍恍惚惚中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让人给抱了起来,无邪眼皮沉重,思绪混沌,只觉得四肢如灌了铅一般,那眼皮,更是连睁都睁不开,可那熟悉的檀香味却仿佛瞬间令她安了心一般,紧皱的眉宇也渐渐地松展开来,身子本能地朝着那温暖的源头缩了缩,直到将自己的面颊贴上了他的胸膛,听着那稳健有力的心跳声,方才安静了下来,紧绷的身子忽然脱了力,连她就是睡着也从来不曾放下的警惕,也随之荡然无存。
秦燕归的身子忽然僵了僵,那紧紧贴在自己衣襟前的面颊与拼命往他怀里钻的清瘦身躯,热热的,柔软的,柔软得……只需稍加用力,便可令她自这世上消失!
就这么信任他?这孩子,显然已将她父王曾告诫过她的东西抛却了脑后,她父王是对了,而这孩子,是愚蠢的。
将无邪放置到了榻上,行军在外,那床榻自然也是简陋得很,支架与帆布便已简单搭建而成,无邪的身子很快沉入了榻子里,秦燕归松了手,起身欲走,不防自己那因为她而脏了一大片的衣袖,竟忽然被那只沾满血污的小手给紧紧地拽在了手心里,不肯松开。
秦燕归挑了挑眉,似有些诧异,从未有人胆敢与他这样亲近,即便是这孩子也不例外,而今……她到底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就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秦无邪?
秦燕归嘴角微掀,却毫无笑意,手上用力,便毫不留情地欲拽出自己的袖子离去,不料竟不曾抽动,无邪仍闭着眼,好不容易松展开来的眉间又一次紧紧地皱到了一起,分明意识模糊,那双小手却异常有力。
似与这孩子僵持住了,一向从容自负,自诩掌控世事的秦燕归,破天荒地有些不耐了,急欲抽身离去,比任何时候都急,这样的情绪前所未有,却不知是为了何。
“莫去,危险……”那用尽全力才拽住的一点真实的触感为何总是急忙挣脱自己?无邪沉睡的面容也忽然变得不安了起来,越发紧紧地拽住,不肯被挣脱,前方是陷阱,别去,危险……
危险……
秦燕归的背脊一僵,面上忽地浮现了一层苦笑,这孩子,清醒的时候所回答的所有问题皆条理清醒,睡着了,却又犯起了糊涂不成?
危险?这就是她昏了头脑来到这里自取了一番罪受的原因?
“秦燕归……”无邪的睫毛颤了颤,不知是醒是睡。
她醒着的时候,从未不唤他的名讳,如今竟敢这样大胆唤他的名字,想来是梦呓罢了,可仅仅是这一声梦呓,却令秦燕归眉间一皱,如一记重锤敲击血肉之躯一般,胸口一滞,忽然有不良的预感排山倒海而来……
他当即皱了眉,面色刷地一下便得煞白,整个人瞬间失态,白袍掀乱,仓皇跌坐在榻旁的椅子上,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猛然打开了无邪的手,他呼吸急促,血气翻腾之间,竟有一处猩红自嘴角溢出,从来优雅从容的秦燕归,从未在人前如此狼狈过,他迅速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又迅速自袖中倒出了一颗什么东西塞入了自己口中,调息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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