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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白发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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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她,要她莫教她失望,无邪扯动嘴皮子,面上有一瞬的哭笑不得,怎的竟还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了?

    许是走得太远了些,一路上无邪又有些心不在焉,不自觉便离得东宫越来越远了,四周也越发地安静了下来,雪越下越大,几乎一眨眼之间便落下了厚厚的一层铺满了脚下的路,无邪如此心不在焉,自然忘了运行体内的内劲御寒,竟也觉得有些冷了。

    脚下是沙沙的踩在积雪上的声音,今夜整个皇宫都喜气洋洋的,她也不知自己是来到了何处,这宫中,竟然还有比秦燕归的长安宫还要冷清僻静的地方?

    无邪犹豫着要不要再走下去,前面的灯笼渐渐地少了,越往下走,必然是越发漆黑,原路返回,却是一路灯火通明,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红。

    凝眉思索了片刻,比起返回东宫,无邪还是提起了脚步,继续往那越发冷清僻静的路走了下去,容兮也并未阻止她,只靠近了一些,紧紧地跟在无邪身后。

    不比秦燕归的长安宫,那里虽僻静,可到了冬日,到底是一片香雪海,红梅傲骨,芬芳沁人,这一路,是真的僻静,连灯笼都少了,那里是长生宫,无邪远远地便看到了一座宫殿的模样,走近了,才看到这座宫殿大门紧闭,那紫金色的大门却并不新艳,甚至漆色还脱落得有些斑驳了,角落还能看到结得厚厚的蜘蛛网,一旁的侧门倒是半开着,也不知是开了多久,门沿的地方早已生了锈,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匾额,匾额也歪歪斜斜倾了一半下来,上书的“长生宫”三字也仅能勉强看清。

    这萧索破败的宫殿,看起来已有好多年不曾修缮了,这阴森的环境,倒像是常闹鬼的地方,也难怪没什么人往这来了。

    和长安宫一样,这里曾经是某位皇子居住的地方,只是如今这长生宫,早已无人居住,甚至连往这的宫人都少。

    无邪微微侧了脑袋,眨了眨眼睛,稚气的小脸上含了询问的神色,容兮微笑:“这是二皇子生前居住的地方。”

    无邪一顿,原来是他。

    她也曾听父王说起过,这二皇子秦临渊是建帝最疼爱的儿子,只因他个性洒脱,又聪敏过人,是卞国有名的神童,七岁能文能武,彼时就是大学士与身手过人的将领,都时常败给这七岁小儿的,听闻自他降世后,建帝还一度曾想将他立为太子,亲自教导为君之术,只可惜彼时满朝文武以立长立嫡为由纷纷上奏,建帝素来忌讳史官的那只笔,便也只好作罢。但秦临渊之神通,用父王的话说,当真是事间少有,即使是彼时的秦川与秦燕归,亦不如他。

    但这样传神的一个人物,不知为何,竟蹊跷地逝世了,连尸身都寻不到,只好以衣冠下葬皇陵,建帝大恸,自此以后便无人再提起秦临渊的名讳,这长生宫便也荒废了,建帝不肯提起它触景伤情,宫里的内侍便也不再修缮此宫,后来还听闻有人曾在破败了的长生宫见到了二殿下的亡灵,久而久之,此地便成了禁地,无人敢再往这来。

    容兮虽不怕鬼神乱力之说,但此地毕竟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便要劝说无邪回去,无邪点了点头,正欲调头返回,脚下却忽然顿住了……

    宛若惊鸿一瞥,无邪神情微怔,一簇冰雪忽然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她的后衣领里,冻得无邪猝不及防,忍不住打了个寒蝉,回过神来。

    “毛头小孩,既然怕冷,为何要站在那偷看我?”嗤笑的声音,明显是在责备无邪,可那声音的主人在说话时,那双眼睛里却荡漾着放肆不羁的笑意,没有一丝生气的意思。

    无邪眯眼望去,此人正是从那破败的长生宫中旁若无人地走出来的,他一身宽宽松松放荡不羁的红色长袍,身姿却高大俊逸得很,正一手拎着一坛子酒,那酒坛子还沾着湿润的泥土,显然是刚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他好似丝毫不在意这泥土沾了自己的袍子,姿态潇洒随意,全然不放在心上,在皇宫之中,也和来了自己家一般,只因那神情太过自信,倒让无邪觉得怀疑他便是自己的罪过。

    见了有人在这,他竟然也丝毫面不改色,反倒让无邪一度以为失礼的是自己,真的不请自入,偷窥了人家一般。

    那一眼,无邪是真的有些震惊,借着浅淡的月光,无邪隐约可见其容貌,可谓是风姿潇洒,湛然若神,那张俊脸犹如冰雕玉琢般欺世惑人,嗤笑时,上挑的唇亦是红梅艳色般瑰丽饱满,尤其是那披散的白发,银白得纯粹,没有丝毫杂质,妖冶异常,张狂凛然到了极点,仿佛这世间再无什么东西可以将他拘束……

    无邪怔了怔,容兮已是戒备地将手扶上了腰间,随时可能要抽出那腰间的软剑,而那满头白发的男子,却是轻蔑地扫了眼容兮扶在腰间的手,然后将目光扫落在了无邪身上,贵公子一般向前朝她走来:“一个人喝酒着实无趣,我刚挖了两坛好酒出来,不如你陪我喝吧小鬼头?”

    因被雪水打湿,几缕银白的发丝紧贴在脸颊上,衬得他的眉眼越发清俊,他快步朝无邪走来,连带着迎面而来的风都夹杂了些酒香,他嘴里说的是征询意见的话,可那口吻,却像只是纯粹要通知无邪一声罢了。

    容兮哪里会肯,电光火石之间,就要抽出腰间软剑来,却见红袍翻飞,仅眨眼的功夫,竟将容兮死死点在了原地,拎起无邪就扬长而去了。

    无邪忽然被拎了起来,脚下一空,冷风迎面扑来,整个人被那白发男子夹在了手臂下腾空略起,几个起落间,竟然轻而易举地出了皇宫,在宫墙后的一处杂乱枯草地将她丢了下来,嘴角微冷地上挑,阔步转身往回走了几步:“你倒是镇定,不惊叫也不曾被吓哭,难道不怕我对你不利?”

    无邪的确是镇定,拍了拍屁股站起来,被数只猛虎围着的时候,她都不曾失声惊叫过,被一个人给拎出了皇宫,又有什么好吓哭的?

    “你在皇宫里做什么?”

    那人随意地往地上一坐,似笑非笑地慢悠悠答道:“自然是挖了几坛好酒,我见长生宫从来就没人往那去,便从四处搜罗了些好酒来,埋在长生宫里的那棵大树下,闲了馋了,便去挖几坛。”

    “原来是惯犯。”无邪“哦”了一声,也慢悠悠地问了一句:“我为何从未见过你?”

    “你?”那男子红袍艳丽,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潇洒,白发肆虐披散,更显得不羁了几分:“你还嫩了点,今日若不是见皇宫里有大事,更加无人有闲情管长生宫的事,便大意了些,否则哪轮得到你这毛头小子撞上刚挖了好酒的我?”

    他也不问无邪姓甚名谁是什么人,看起来是真的目中无尘,丝毫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拍了拍身侧的空位,他示意无邪过来坐,无邪摇了摇头,他也不勉强,拎起一坛酒就朝无邪扔了过去:“毛头小子,便宜你了,今夜你我皆是闲人,不如彼此作个伴。”

    那酒坛子忽然迎面就朝无邪飞来了,无邪心中一静,并不随意泄露,只装做被吓到了一般,连躲也不会,呆呆地睁大了眼睛。

    砰!

    就在那酒坛子即将砸向无邪面门之时,它竟在半空中忽然碎裂了开来,酒水顿时四溅开来,劈头从无邪脑门浇下,顿时将无邪浑身浇了个湿漉漉。

    那正坐在对面的男子丢了手中临时捡起的石子,扫了眼碎了一地的碎片,摇了摇头:“枉费了我一坛好酒。”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神情却颇为豁达,宛如只醉心沉浸在风月山河之中,于世俗无碍无扰。

    无邪被浇透了,又不曾运内力御寒,此时冷风又一阵呼啸而来,顿时将无邪冻得嘴唇都隐隐发白起来,手脚小心哆嗦着。

    “喝一口。”那男子忽然站起来,拎着只剩下的那唯一一坛酒朝无邪走来,将酒坛子凑到她嘴边。

    无邪哆嗦着,闻言乖乖喝了一口,甘醇的液体入喉,身体却是暖和了些,他便又给无邪灌了一口:“再喝一口。”

    接连喝了几口,无邪这才觉得浑身暖和,不再觉得发冷,便也不再哆嗦了。

    只剩下一坛酒,他自然不能再全都给无邪了,两人席地而坐,你一口,我一口,今日初见,倒像是早已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无邪亦不扭捏。

    “你怎会突然去那没人去的鬼地方?”他把酒塞给无邪,不以为然地问了句。

    无邪喝了一小口,老实答道:“不过一时恰巧经过,你又为何将酒埋到了那里去?你认识二皇子?”

    “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他又嗤笑了一声,口中对皇家的人无丝毫敬意,只似随口谈论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死人的地方自然不是活人的地方,那地方住不了人,只好留着给我埋酒了。”

    无邪点了点头:“可惜了,我听我父王说,二皇子才华横溢,皇上甚至希望改立他为太子,若他还活着,竟来这卞国的君主许就是他了,可惜英年早逝。”

    “做皇帝?”他那如深潭静月般深邃惑人的眼似醉非醉:“那他还是死了好。”

    无邪被噎了一口,不曾想这人的嘴竟是如此毒,卫冕也太张狂不羁了些。

    似笑非笑地瞥了无邪一眼,他忽然说道:“小鬼头,莫非在你眼里,只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势才是好东西?”

    无邪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看来你喜欢的也是那东西?”他忽然笑了,也不知是不是在嘲笑无邪天真,可那嘴上却难得地没有打击她:“也罢,你就争抢那东西去吧,这么多人抢着,若是赢了,也挺有意思。你方才说了句‘父王’,看来你也是一个小权贵,可我只与享受得了风月,品得了美酒的人喝酒,你若与我谈,便不谈那无趣的事,只说风月之事。”

    “风月之事?”无邪重复了一句:“那你可知,那长生宫的主人为何忽然辞世?我听闻,他的尸身并未被找到,只葬了衣冠,想必当时以他的智计,没那么容易死,也或许,这死,不过是死遁?也许他也与你一样,厌烦那叫权势的东西,只追着风花雪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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