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曾经是恋人。在他的说辞中,何雨珊是块黏人的牛皮糖。但以我们对樊柯的调查和了解,实际情况可能是,樊柯这种花花公子,只想跟何雨珊玩玩而已,对方却把这段感情当真了。为了甩掉何雨珊,樊柯便开始冷落她,何雨珊以为樊柯是嫌自己不够漂亮,就去整容,做了磨骨手术。结果手术失败,反而毁容。樊柯更是对她弃如敝履,彻底抛弃。”
“我记得当年发现何雨珊的尸体时,她的面部确实有毁容的痕迹,原来是做整容手术失败导致的?”江明说。
“对,所以当时房东,也就是那个拾荒老太太,说这个租户跟她接触时,一直戴着墨镜和口罩,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显然就是毁容之后,无脸示人。”
“嗯,你接着说。”
“毁容加上失恋,让何雨珊遭受双重打击,身心受伤,独自一个人搬到理市疗伤。而此时的樊柯对她避之不及,把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种种行为,终于让何雨珊意识到樊柯是个渣男,对他由爱生恨,想要报复。但这时,何雨珊已经找不到樊柯了。江队,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会做什么?”谭勇问道。
江明想了一下,说:“一个容颜尽毁、失去爱情的女人,往往是不理智甚至偏激的。而且听你这么说,她完全有可能觉得自己是被欺骗了感情,还因此毁容,更被对方彻底拉黑。估计她想杀了樊柯的心都有。在找不到樊柯的情况下,也许会想方设法通过他的家人或朋友来找到他吧。”
“正是如此,刚才我和李斌已经验证过了。何雨珊就是这样做的。”
“你们怎么验证的?”
“刚才我们去了技术科,在保管重要物证的柜子里,找到了何雨珊的手机。当时破解密码之后,就一直留在这里,手机还是好的,充上电就能用。我们查看了何雨珊遇害当天的通话记录,发现她那天下午给几十家公司打过电话,其中就包括龚亚梅的公司。”李斌说。
“说到这个,是我当初疏忽了。”谭勇惭愧地说,“当时我调查了何雨珊的身份,发现她是一个待业女青年,打电话到各家公司应聘是很正常的事。实际上,我们也回拨过其中一些电话,发现都是公司的公号座机,并不是私人号码,便认为她打这些电话的目的,就是单纯地找工作。现在才知道,这几十个电话,其实大有文章。”
“这几十个电话的第一个,就是龚亚梅的公司。”李斌说,然后拍了拍谭勇的肩膀。“但是老谭,说实在的,这个真不能怪你。你当初又不认识龚亚梅,况且何雨珊打的是那家公司的接待电话,你又怎么知道她找的是谁呢?谁都不可能想到,这是一个失恋并打算寻仇的女人,在找不到前男友后,便打到男友母亲所在的公司,找公司的董事长吧。”
“对,李斌说的有道理,当时谁都不可能想到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老谭,你不必自责。”江明也安慰道。
谭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很显然,何雨珊跟樊柯交往的时候,就知道樊柯的母亲龚亚梅是某公司的董事长。在被樊柯拉黑之后,她想起了这件事,便在企业黄页上找到了公司的电话,打过去找龚亚梅。她具体跟龚亚梅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了。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她打完这番电话后,龚亚梅在几小时后就乘坐飞机来到理市,在玥海湾的1203见到了何雨珊。”
“从结果来看,不难猜到这番电话的内容。”江明说。“抱怨、斥责、发泄,这些都是其次,最关键的,应该是威胁。比如,何雨珊可能对龚亚梅说,想见樊柯最后一面,否则就闹到龚亚梅的公司去,让他们母子俩身败名裂;或者直接告知龚亚梅,她打算杀了樊柯,跟樊柯同归于尽云云。听了这些话,龚亚梅自然吓到了,尽量把何雨珊安抚住,然后立刻飞到理市,处理这件事情。”
“是的。”谭勇接着说下去。“龚亚梅当时到理市来找何雨珊,可能不是一开始就想着要杀了她,而是打算给这女孩一笔钱,当做赔偿。但是见到何雨珊后,发现何雨珊精神崩溃、情绪失控,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也无法沟通了,才萌生了不得不除掉她的念头。冯律师跟我说过,龚亚梅在和樊柯决裂之前,一向对儿子过度保护和溺爱。面对一个一心想跟儿子同归于尽的‘疯女人’,作为母亲的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和何雨珊沟通无果的情况下,她只有狠下心,杀了她!”
“但是老谭,这只是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能证明……”
“不,江队,我和李斌刚才已经证实过这件事了。龚亚梅杀死何雨珊,并不是我们的猜测。我一会儿告诉你,我们是怎么证实的。”谭勇说。
“好,你继续讲。”江明点头。
“由于杀死何雨珊并不是计划内的事,所以龚亚梅当时肯定想的是,如何才能脱罪。结果,她做了三件事。这三件事都达到了扰乱视听、鱼目混珠的目的。
“第一是,她把何雨珊的尸体放进了冰箱,并把现场的血迹打扫干净。由于何雨珊是一个在理市没有任何亲戚朋友的独居女人,所以她死后不一定很快被人发现。实际情况是,房东和警察在二十多天后,才知道她遇害了。但龚亚梅并不能保证这一点,万一凑巧,房东第二天就打开房门发现此事了呢?所以,她还必须做后面两件事。
“第二件事是,龚亚梅知道何雨珊当天给自己打了电话,如果警察看到通话记录,肯定会觉得可疑,从而通过公司电话调查到她头上。所以她用何雨珊的手机给几十家同类型公司拨打电话,假装成求职者的身份。如此一来,就巧妙地把她公司的电话混淆在了这几十个电话中,就算警察到通讯服务商那里查询何雨珊手机的通话记录,也不会立刻注意到龚亚梅公司的电话号码。”
“这个女人,连这一点都想到了……”江明摇头感叹,然后用手势示意,“你继续说。”
“这是龚亚梅做的第二件事。第三件事,就是买了玥海湾的房子。龚亚梅在杀人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理市多待了几天。因为她知道,如果当晚处理完这一切,第二天就返回自己所在的城市。事发之后,警察只要调监控来看,就会发现她一个外地人来到玥海湾小区十二楼,是非常突兀的,而且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小区,嫌疑会非常大。
“所以,龚亚梅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没有离开理市,反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频繁联系玥海湾附近的中介,前往玥海湾小区看房子。这一点,我和李斌刚才已经在中介公司那里证实过了,他们还能想起这件事。据说龚亚梅当时看了很多套房,四楼、十楼、十二楼、十三楼……并且她真的买下了十三楼1303的房子。如此一来,她就可以伪装成是来理市买房,出现在这个小区,也就变成了十分自然的事——巧妙地掩饰了案发那天晚上,她来到这个小区的突兀行为。”
江明深吸一口气,摇着头说:“这个女人的心思太缜密了,难怪我们两年多都破不了案。”
谭勇说:“是的,龚亚梅曾经说过,她的数学很好,说明她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这三件事,是龚亚梅为摆脱嫌疑而做的。实际上,她的心思还不止于此。买了房之后,她并没有留在理市居住,而是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因为那个时候,她的公司还没有倒闭,或者说正在生死存亡之际,有大量的事情需要处理。是在大概半年后,公司彻底倒闭之后,她才来理市定居的。
“但是这件事,她对包括我在内的‘大家庭’成员,都没有说实话。她说的是,房子买好后不久,她就住进来了。我们当时也没有怀疑。现在想起来,她之所以会这样说,显然就是为了掩饰她在命案发生后‘以买房作为幌子’的事实。龚亚梅一直对我们说,她是在公司倒闭,遭遇各种变故后才来理市定居的,而她买房的时候,公司已经负债累累,快要破产了,家庭关系也出现裂痕,所以这个说法自然是成立的。就算我们去考证,也会发现她说的是事实。”
“但是龚亚梅怎么都没有想到,我们会在两年后抓到她儿子,并且在审讯中无意间得知了一些信息,从而联系各种疑点,把这起本来不可能侦破的案子,给破了。”李斌感慨地说。
“是啊,必须给你们俩记一功!”江明赞赏地说道,然后问谭勇,“你刚才说,这些推测都已经证实过了,是怎么证实的?”
谭勇说:“龚亚梅曾经告诉过我们,经历各种变故之后,她一度不想活了。是后来得到某个‘大师’的指点,才让她重拾生活的信念。我刚才打电话问冯律师是否知道这个大师,巧的是,此人正好是冯律师介绍给龚亚梅认识的,于是我问到了他的电话号码。
“我打了过去,攀谈之后,得知这大师是一个修行的人,离群索居,远离尘嚣。当初龚亚梅找到了他,请他指点迷津。
“这大师还挺有原则,一开始不愿意告知我们,龚亚梅当年跟他说过什么,说这涉及到隐私。我告诉他我是警察,并且龚亚梅已经死了,不必再隐瞒,加上这起事件还关系到另外一些人的安危,大师才终于把实情告诉了我。
“龚亚梅杀人之后,活在内疚之中,找到这个大师倾述和忏悔,说自己为了保护儿子,不得已杀了人,但她深受良心的谴责,并且这事之后,她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夜不能寐,仿佛被那女人的冤魂纠缠一般。加上其他一些事情,让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大师一番开导劝诫,总之是让她好好活下去,并且给她支了两招。第一是让她经常去靠近‘死者冤魂’的地方,念经诵佛、超度亡灵;第二是让她多做善事、多积德,用善报来抵消恶报。”
听到这里,江明明白了:“所以龚亚梅才买了1303的房子,这套房子就在1203正上方。”
“对,龚亚梅死后,我们去她家搜查,发现了很多香烛、香炉之类的东西,当时觉得她本来就有点佛系,就没有多想,现在才知道是这个用意。”李斌说。
“现在回想起来,龚亚梅每次去李雪丽家——也就是当年她犯下杀孽的地方——手腕上都会戴一串据说可以辟邪的桃木念珠,没事的时候也会拿出这串念珠来数,口中念念有词。我只当她是对这套凶宅有介怀,今天才彻底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而她后来经常去养老院做公益,显然也是听从了大师的第二条建议。”谭勇说。
江明点着头说:“目前抓住了和案件有重大关系的樊柯,也顺藤摸瓜把两年前的案子破了,这是重大突破!拖了两年的何雨珊案,终于可以结案了!老谭,结案手续我来办,你现在集中精力破最后一个案子——找出后面这一系列案件的真凶!”
“是!”何雨珊案的告破,让谭勇深受鼓舞,信心百倍。
“对了,樊柯呢?”李斌问。
“我刚才让他走了,但我派了人轮番盯着他,以免他偷偷跑了。同时我给他住的那家民宿的老板打了招呼,让他们观察樊柯的状况,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通报。”江明说。
“民宿老板……靠谱吗?”李斌有点怀疑。
江明“嘿嘿”一笑:“这家民宿的老板,恰好是我的朋友。虽然不是警察,但是让他们协助一下,是没问题的。”
李斌竖起大拇指,说了声“牛!”江明双手重重拍在他俩肩膀上,说:“牛的是你们!”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3
“大家庭”的成员,此刻聚集在苏晓彤家中——十几分钟前,苏晓彤在群里告知大家,她有重要的事跟他们商量。
“说吧,晓彤,什么事呀?”坐在沙发上的李雪丽问。
苏晓彤说:“是这样的,我刚才想了一个主意,用这个方法,所有人都可以避开危险,并且得到遗产。”
这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兴趣。韩蕾问:“什么办法?”
苏晓彤清了下嗓子,说道:“我就不绕弯子,直说了。现在活着并且还有继承权的,是李雪丽、范琳、韩蕾、王星星、沈凤霞,以及我和顾磊,对吧?暂且把我和顾磊算作一个人,那么就是还有六个人有继承权。
“如果我们继续留在理市,这中间可能出现的风险和遇到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就不用我来说了。而且这不是短时间的事——二十年,在不放弃继承权的情况下,我们二十年都要过这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彼此之间没有信任可言,纵然拥有很多金钱,但生活一定是紧张、压抑的。相信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我一个人吧。”
苏晓彤这番话,无疑是说到每个人心坎里去了。所有人默不作声,表示认同。
苏晓彤继续道:“但是如果让我们像老谭那样毅然放弃继承权,估计又很难做到,于是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所以我想的办法,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什么办法,快说说看!”王星星急切地说。
“方法是这样的:剩下的六个有继承权的人中,只留一个在玥海湾小区。其余五个人,都离开理市,到另一个城市去居住。这样就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继承权。但是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在此之前,跟留在玥海湾的那个人签订一份协议,让他每年拿到钱后,按比例把钱打到另外五个人的账户上,就行了。”苏晓彤说。
范琳一下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选出一个人来,让他继承所有的遗产,其他人跟他签订协议,每年从他那里分得属于自己的那份遗产。”
“是的,这样的话,既没有违背亚梅姐的遗嘱,对于所有人而言,也都是安全的。离开的五个人,可以到全国天南海北的地方去生活,不必把自己的居住地和行踪告诉任何人,自然就不会再遇害了。而留下来那个人更不用说,整个小区只剩下他一个大家庭的人,而且他又是唯一的一个继承者,谁会动他呢?”苏晓彤说。
“妙啊!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王星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忍不住拍掌叫好。
“但是,留下来的那个人,真的会如约把钱打到每个人的账户上吗?”李雪丽提出担忧。
“这一点不必担心。首先,我们商量后,决定留下来的那个人,一定是相对让大家放心的人;其次,跟他签订的协议,是具有法律效应的,我们会到公证处进行公证。协议上可以写明,这个人在每年拿到遗产后的10天内,必须把相应的钱打到另外五个人的账户上。否则的话,每逾期一日,就会产生千分之几的违约金。如此一来,这个人是不敢不按合同办事的。而我们也不必担心他会跑路或者躲起来,因为他必须留在玥海湾小区,才能每年得到遗产。”苏晓彤说。
“对,你说的有道理!”范琳带着欣喜的口吻说道。
“那么,大家是不是都赞同这个方案呢?或者说,还有什么质疑,也请提出来。”苏晓彤说。
“我觉得,你这个方法是可行的。”韩蕾说,“但唯一的问题就是……”
“什么?把顾虑说出来吧。”
韩蕾犹豫片刻,说:“我说的这种是极端情况,不一定会发生,但是我们总得考虑进去,那就是,万一留下来的这个人,在这二十年中死了的话,该怎么办呢?我不是说被杀害,而是因病去世,或者遭遇意外之类的。”
众人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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