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他不在乎我的性命,认为自己的性命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虽然我早有预感,但老师还真送了毒馒头给我吃。
这当然是因为老师太爱我了!不忍心见我继续受罪,故助我解脱!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因为老师嫌我知道得太多,所以想让我永远闭嘴,杜绝后患。
老师,谢谢您!
……
……
……
……
“……呜呜……”
骤然间,豆大的泪珠从冈田以藏的眼眶中滚落出来。
先是一两声呜咽,随后转变为嚎啕。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已。
身子一软,向前倾倒,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身子因痛哭而剧烈颤抖。
“我没有丰富的学识……”
“我没有过人的魅力……”
“我唯一拥有的东西……就只有剑术……以及对您的一片忠心……!”
“我为您鞠躬尽瘁……!”
“正因我崇拜您,正因我相信您,我才会自愿接下所有脏活……!我才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人斩以藏’……!”
“事到如今……您却不愿意保护我吗?!”
“您这不就是在断尾求生吗……?!”
“叛徒……你这叛徒……!”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我才不要平白死去……!”
“纵使卑贱如我,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叛徒……!叛徒……!叛徒……!”
渐渐的,他不再嚎啕。
牢房内仅剩下低沉的呜咽,以及反复呢喃的“叛徒”。
……
……
后藤象二郎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冈田以藏的牢房。
此时此刻,冈田以藏的牢房外已经来了不少人。
他们将牢房围得水泄不通,严阵以待。
眼见后藤象二郎来了,这些人纷纷行礼问候。
后藤象二郎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奔至牢门,双目如矩地紧盯着牢内的冈田以藏。
只见冈田以藏耷拉着脑袋,面如死灰,就跟丢了魂似的,双眸黯淡无光。
后藤象二郎看了一眼冈田以藏,然后扭头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你们都先退下。”
众人应和一声,随后鱼贯而出。
待现场只剩自己与对方后,后藤象二郎正色道:
“……冈田以藏,具体事由,我都听说了。你愿意揭露武市半平太的罪孽,对吗?”
冈田以藏神情木然地点点头:
“我愿意坦白……不过,我有一项条件。”
对于冈田以藏的这份请求,后藤象二郎丝毫不感意外。
他扬了扬下巴,道:
“说罢,只要你愿意指认武市半平太,凡是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你。”
冈田以藏的木然神情不变,缓缓道:
“我不想死……只要你能让我活,我就将我所知道的一切,统统告诉你。”
后藤象二郎闻言,轻蹙眉头:
“冈田以藏,你杀了这么多人,罪无可恕,事到如今,却仍想着活命?”
他话音刚落,冈田以藏便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
“我的要求就只有这一个。”
“让我活——就这么简单。”
“你若不答应的话,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即使你再拷问我个五年、十年,我也不会开口。”
“你的目标只有整垮土佐勤王党、弄死武市半平太、替你叔父报仇,不是吗?”
“我只不过是武市半平太收养的一条狗,毫无价值。”
“对你而言,我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吧?”
后藤象二郎沉下眼皮,眸光深邃。
“……冈田以藏,你杀人无数,罪孽滔天。”
“你可晓得有多少人恨你入骨?”
“你可晓得有多少人恨不得食你肉、饮你血?”
“即使我能饶你,天下人也饶不了你。”
“本已被收监的‘人斩以藏’,竟大摇大摆地行走于市——这事儿若传扬出去,世人会如何看待我后藤象二郎,看待我土佐?”
“因此,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你是不可能再待下去的。”
言及此处,后藤象二郎稍稍一顿,随后话锋一转:
“不过……就在半个月后,会有一艘商船前往美利坚国。”
“只要你隐姓埋名,并且保证余生再也不回来,我可以帮你弄来这艘商船的船票。”
“在去往美利坚国后,是生是死,是老死牖下还是飞黄腾达,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你若不能接受的话,那就没啥好谈的了,你就继续待在这儿吧。”
听到“美利坚国”这一字眼后,冈田以藏紧皱眉头,面露强烈的厌恶之色——在武市半平太的影响下,冈田以藏反感一切西洋物事。
不过,他并没有回绝。
他虽是愚昧无知的一介莽夫,但在求生欲的作用下,他此时的大脑变得格外灵光。
他心里很清楚:这确实是后藤象二郎的最大让步了。
就凭他曾经犯下的那些罪孽,莫说是放他自由了,哪怕有10颗脑袋也不够砍。
后藤象二郎愿意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助他逃往美利坚国,已经很有诚意了。
任凭冈田以藏磨破嘴皮子,也不可能让对方拿出更好的方案。
假使他敢说个“不”字,后藤象二郎真有可能转身即走,懒得再搭理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在沉思片刻后,冈田以藏直白地反问道:
“……空口白牙……你叫我如何信你……?”
后藤象二郎板起面孔,一字一顿地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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