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眼睛,温和地说道:“狼神大人说,国主已经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那你再问问狼神大人,这一仗我们会不会赢?”
大祭师再次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得到神灵的启示。这在人们中引发了小小的震动,狼神大人抛弃他们了吗?每一次战争他都会跟他们站在一起,无论胜败都会站在一起作战,而吴阳任坚信,只要狼神大人与他们站在一起,胜利就一定会属于他们。
“我们是不是应该暂时撤离温阔尔?”完颜璟忽然发问道。
大祭师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每个人都能从他扭曲的面孔上看到自己内心的恐惧。
“黑,很黑,有光,还有血……很多很多的血,这是……”
大祭师霍然睁开眼睛,他的额头渗出汗水,满脸惊恐地望着庄魅颜。看到这种情形,人们更加怀疑神明的暗示跟这个无双的女人有关,人们联想起她第一出现在王庭时的情形。“她会带来一场战争”,神明的旨意果然是正确的,当初真的不该把她留下来啊!
“神明让你看到了什么?”完颜璟问道。
大祭师仍旧摇了摇头。
“黑暗,只有无尽的黑暗。”
“够了!”完颜璟拍案而起,他厉声道:“这还用解释吗?狼神大人分明是在说继续留下来的话只会陷入无边的黑暗地狱,为了我们吴阳国的未来保存希望,我们必须离开温阔尔,只要我们的战士还在,明年春天照样可以把城池夺回来。无双人千里迢迢而来,不可能守住这座城池的。”
“我们怎么走?”庄魅颜反驳道:“外面为了十万军队,一旦我们走出去,没有了城墙的庇护,我们只能被动挨打。我们的军队这样少,怎么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撤退呢?”
完颜璟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她,终于轻蔑地大笑起来,其他几名贵族也跟着狂笑起来。庄魅颜感受到莫大的侮辱,她默默忍受着,场中连一丝同情的目光都没有人投给她,耶律燕选择沉默地垂下头,无人知道她的心中所想。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着平民离开了?平民和奴隶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王后,如果你同意撤离温阔尔,那么我就有办法保护你的安全。有一点你必须明白,你不是国主,你只是王后,国主不在的时候你更没办法替代他行使权力的。”
完颜璟说完之后根本没有考虑庄魅颜的感受,而是望着那些贵族们,沉声道:“国主不在,情况危急,我们只能冒险使用这个办法,为我们吴阳留下一线生机。同意我完颜璟的人请举起你们的右手。”
贵族们纷纷举起右手,庄魅颜绝望地看着这些人,最后,坐在完颜璟身边默不作声的耶律燕也看了看庄魅颜,迟疑着把手举了起来。庄魅颜缓缓闭上眼睛,她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是无力左右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贵族们陆续散去,场中只剩下耶律燕站在自己对面。
“我们都知道,如果没有援军,完颜老将军的做法是正确的。这样才能为吴阳保存实力。”
“可是平民,老人,还有孩子们怎么办?”庄魅颜喃喃道:“任他们自生自灭!这太残忍了!把他们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啊!”
耶律燕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不得已之计。”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庄魅颜失神地喃呢着。
有一名士兵慌慌张张闯入王庭大殿,他红着眼睛喊道:“攻城了!无双人开始攻城了!”
耶律燕和庄魅颜同时起身,她们俩对视一眼。
“奇怪,端木皓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攻城?他好像很笃定我们一定不会有援军来似的,他怎么会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耶律燕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然后匆忙离开大殿赶往城楼。
大殿里只剩下庄魅颜自己。
其实是庄魅颜以为是只剩下她自己了,所以当她听到一声很轻咳嗽声时,不由愣了楞,转头看去。被她忽略的台前空地上还站着那名红衣少年,他的脸涨得通红,摁着胸口用力咳嗽着。
“你没事吧!你的药呢?”庄魅颜关切地问道。
“我,我没事!咳咳!”那孩子摆了摆手,吃力地咳嗽了两声,勉强压制下去,“王后,我愿意陪着你守护温阔尔,你不走我就不走。”
那孩子眼睛明亮,目光真挚诚恳,庄魅颜感动地笑了笑。
“你为什么要过来?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该来的。你父亲做的没错,没有国主的命令,他的确不能出兵。”庄魅颜温和地说道。
那孩子的脸更红了,他垂下头,半天才说道:“那天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吃了蛇龙果会对身体不好。我想跟你解释的,可是,可是……那天下午父亲派人过来把我带回部落里--我本来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听说温阔尔很好玩,所以,所以我……”
雅各布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被自己的语无伦次绕糊涂了,不知该如何解释下去。
他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不是故意要害她,他更不是害怕责任才会不辞而别的……
周围忽然变得很寂静,雅各布缓缓抬起头,这时他才发现,面前那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了,只有他自己,他自己傻傻地站在大殿深处。
“我真的,我只是想说,对不起!”雅各布昂起头望着顶穹的狼神图像,喃喃自语地说道。庄魅颜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身边服侍的人只有雪鸢和春菊。她觉得十分疲倦,这几天的忙碌已经超过了她的身体负荷。雪鸢帮她脱下外套,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让她感觉到一阵松懈与舒适。
“王后,奴婢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雪鸢忽然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庄魅颜本来在眯着眼睛打盹,微微一笑,道:“你说吧。”
雪鸢有些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帐篷里只有她们三个人的时候,这才大着胆子说道:“奴婢知道您这些日子受累了,奴婢瞧在眼里疼在心上,可是这些吴阳人他们知道感恩吗?王后为他们付出这么多,他们会记着吗?”
庄魅颜缓缓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但说无妨。”
雪鸢忽然跪了下来,这个架势把春菊吓了一跳,茫然看着她,庄魅颜却不吃惊,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丫头。
雪鸢鼓起勇气,叩首道:“王后,这句话不该奴婢说,可是奴婢知道自己非说不可。事情至此,凡事都要给自己留条退路,王后不能一点也不为自己打算。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万一,万一国主不能回来了,那王后您以后怎么办?这个大草原,这个温阔尔还有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中那份忐忑已经彻底抛开,雪鸢抬头看了看庄魅颜,后者默然不语,似乎是默认了自己的观点,她便继续说了下去。
“王后,我们毕竟不是这个国度的人,不管我们怎么努力,终究无法得到最大程度的认可--他们始终不会把我们看做是真正的吴阳人,在他们的眼里,我们就是无双人。现在两国交战,暂时他们不会为难王后,那是因为他们也不确定国主是否能够回来,如果国主一旦长时间不能回来,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那时候恐怕王后您和您的孩子就会有危险了。”
春菊听着有些焦急,插嘴道:“你在胡说什么?雪鸢!咱们王后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王储,不管怎么说,那就是下一任的国主,这点他们不会不承认吧。”
雪鸢无声一笑,笑容苦涩。
“这就是奴婢想说的最重要的一点,按道理应该如此,只是我们在吴阳国无根无凭,谁会帮助您呢?王后!”
庄魅颜透了口气,沉声道:“谁能帮助我呢?”
“奴婢们自然是愿意帮助您的,王后,只是奴婢们的力量不足以跟那些贵族抗衡。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帮助您,但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得到他的帮助?”
“哦?是谁?”庄魅颜眉头一挑。
雪鸢深吸一口气,道:“王后难道真的忘记自己的故乡吗?人不可无根,那里就是王后最大的力量源泉啊!”
庄魅颜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我跟他合作?”
“是,王后英明!”
“呵呵!”庄魅颜失笑起来,“可是我现在还有什么筹码跟他谈判呢?就像你说的,我这个王后已经有名无实,一旦国主真的不能回来……”
庄魅颜深深叹了口气,此事触动情肠,让她几乎不能自抑。
“王后,你腹中的孩子就是您最大的筹码。别忘了,他是无可替代的王储,也是这个国家里最有资格成为王的人。”雪鸢倒是胸有成竹。
庄魅颜想了想,向春菊询问道:“春菊你说呢?”
春菊愕然,她已经被这些讯息震惊了,茫然无措。被庄魅颜点名问及,她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奴婢一切都听王后的,您说要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奴婢永远跟着您。”
庄魅颜缓缓垂下头,低声叹道:“雪鸢你说的也是实情,只是我如今身在城内,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如何能跟他见一面呢?”
听庄魅颜的语气,竟像是已经认可了雪鸢的意见,雪鸢本来担心她会怪罪自己,看到这个情形,顿时宽心,笑道:“奴婢觉得王爷为人宽泽,他不会忘记王后您的,再见一面固然不易,却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王后切不要着急。”
雪鸢宽慰了她几句。这是苏娜匆匆走进帐篷,她们就终止了这个话题。
苏娜有些困惑地看着雪鸢和春菊的背影,低声向庄魅颜问道:“王后,外面的贵族们都在收拾东西,已经乱套了。城楼上打得很厉害,不过暂时看来,无双人一时半会打不进来的。咱们怎么办?大司马派人过来问,明日,王后您到底要不要跟大家一起走?”
庄魅颜犹豫片刻,说道:“苏娜,你也觉得我应该离开这里吗?”
苏娜心里也十分难过,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王后。
“苏娜,那么你会离开温阔尔吗?”
苏娜回答道:“我父亲病了,他病得很重,经不起长途跋涉,而且年纪大的老人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故土家园,所以我留下来照顾他,请王后恩准。”
“那你的三个孩子呢?”
“他们?”苏娜有些犹豫,“他们会跟着大家一起走的,我的大儿子已经长大,可以照顾他的弟妹们。”
“家园?”庄魅颜喃喃地重复着,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凄凉,她轻声道:“苏娜,你说要是有一天无双人打进温阔尔,他们会把我看成是一个无双人,还是吴阳人?”
这个问题同样让苏娜无法回答,苏娜难过地垂下头,她很了解王后的感受,却无计可使,徒然的安慰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彼此沉默。
“我不会走的,苏娜,我会跟你一起留下来。你现在就可以去告诉那些贵族们,我无法阻止他们离开,但这里是我和他的家,他已经走了,如果我再走的话,那么这个家就没了。”
“我要为他守住这个家。”
庄魅颜脸上露出坚毅之色,苏娜知道她的性情,一旦决定的事情决绝不可能更改,苏娜平静地右手抚胸,对这位年轻的王后深深鞠了一躬。
“吴阳会永远记住您的,王后!”
苏娜走后,庄魅颜面色沉寂地望着宽大的帐篷,顶穹绘画的狼神图像默默注视着她。
狼神大人!我千里迢迢来到吴阳,并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结局啊!
不知过了多久,庄魅颜忽然被外面的一些嘈杂声惊醒,她似乎睡了一觉。这几天她都没能好好休息,现在在这样危机的关头,外面攻城的仗打得热火如荼的时候,她竟然睡了一小觉。
她睡得很不安稳,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
外面人群的喧闹声差点让她以为城门已经攻破,敌人进来了,庄魅颜面色苍白,她端庄地坐在榻上,想保留最后一点风度。然而冲进来的人是春菊,她面色愤慨,进门就对庄魅颜说道:“王后,雪鸢她--”
庄魅颜蹙眉道:“雪鸢怎么了?”
春菊又急又气,竟不知该如何说起才好。
身穿铠甲的耶律燕踏进帐篷,白色的铠甲被血污沾染,耶律燕的脸色铁青,冷然道:“王后,雪鸢是奸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庄魅颜并没有吃惊,更没有为雪鸢辩解什么,只是昂起头望着顶穹的狼神图腾,神情有些忧伤。
“哦,我知道了。”
“她用驯化的鸢鸟向城外送信,被人发现了,证据确凿,为了稳定人心,耶律燕只好擅自做主将她先斩后奏。”耶律燕冷静地说道,她并不是来致歉的,仅仅是来陈述一个事实。
如今的温阔尔风雨飘摇,强敌入侵,民众的情绪异常不稳,稍有差池就能引起一场内讧,所以耶律燕采取的措施并不为过。
庄魅颜仍旧望着顶穹出神,仿佛这件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耶律燕悄然告退。
春菊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她唉声叹气地靠近庄魅颜身边,喏喏地唤道:“王后。”
“春菊,这一劫我们是不是逃不过了?”庄魅颜昂着头,眼角隐约渗出水光,“雪鸢毕竟是他的人,恐怕当初他让雪鸢等人跟着我来到温阔尔,就是为了这一天吧。现在细细想来,许多事都有蹊跷。就说上次去请江大哥过来给我看病,也是雪鸢的主意吧,好巧不巧的,江大哥不呆在京城,却无缘无故来到祁阳镇--想必那时他也到了祁阳镇,如此阵仗绝非一日之功,他必早做筹谋。”
庄魅颜长叹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后。您别想那么多了。”春菊安慰道。
“依奴婢看,雪鸢的话未必没有道理。”春菊期期艾艾说道:“至少有一点,公子他是绝对不会伤害您的。倒是那些吴阳人居心叵测,您留在城里,无双人打进城来,有他护着您也不会有什么闪失;如今国主不在,如果您单身跟着那些吴阳人离开温阔尔,天晓得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雪鸢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警告吗?”
“雪鸢毕竟是您带过来的人,说杀就杀了,未免也太不把您看在眼里了吧。”
春菊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庄魅颜,见她面色平和,只是微微有些疲倦,并没有露出不快之意,她就继续说了下去。
“奴婢知道王后对国主一片痴情,可如今这时候,您最要紧的是要保护好你腹中的骨肉。”
这句话点醒了庄魅颜,她下意识搂紧肚子,小家伙似乎感应到母亲的不安,在里面轻轻踢打起来。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庄魅颜一咬牙,转脸望着春菊,目光坚定。
“依奴婢说,王后要是能跟摄政王谈一谈,或许摄政王能帮您想个办法。”
“如今他进不来,我也出不去,那怎么能谈呢?”庄魅颜苦笑道,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又摇头道:“倒是有一处地方,能让他从城外进来,旁人并不知道那里,最是安全--只是怎么才能跟他联系上呢?”
春菊想了想,道:“奴婢知道雪鸢一共偷偷养了两只黑鸢,他们杀了一只,另一只必定回了巢里,奴婢知道雪鸢养鸟的地方。”
庄魅颜沉吟片刻道:“那好,我写封信给他,你可要仔细些,别让他们给发现了。”
“奴婢晓得。”
天已经黑了,但是这里更黑暗。这里没有白天,没有黑夜,除了墙壁上点燃的千年不灭的灯盏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线之外,这里看不到任何其他天然的光线。
这里是温阔尔最隐秘的地方,也是吴阳的禁地,这里是王庭的地宫最深处,这里安睡着几百年前那位伟大的王者,这个国家的开阔者,血狼王。
温阔尔的地下城堡远比人们想象中更宏大,这里是血狼王的陵墓,人们相信把城市安置在这位王者陵墓的上方,那么这位王者的灵魂就会跟他的子民永世生存在一起,保佑着世世代代的吴阳子民,更能保佑吴阳永昌。
庄魅颜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宽阔的长廊,前面是一片暗黑,后面也是一片暗黑。顺着这条通道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城外,而这正是吴阳最大的秘密,除了国主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但是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在出征西南之前,萧轩宸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庄魅颜,他是希望在最危险的时候能够用这条通道帮助她逃过劫难。
然而--
他一定没预料到,她会利用这条通道跟敌人谈判。
庄魅颜温柔地抚摸着明显隆起的腹部,好孩子,别怕,不管什么时候,娘都跟你在一起。
春菊有些不安的张望着,通道实在太宽了,灯盏的光线微弱根本照不亮太远的地方,因此尽管她翘首以待,前面仍旧只有一片昏暗。
过道里隐约传来一些声音,沉闷而有力,墙壁都跟着簌簌作响,灯盏微微颤抖着。
“来了!他们来了!”春菊难以掩饰自己声音里的惊喜。
庄魅颜默而不语。
春菊急忙迎上前去,刚走了几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回过头来到庄魅颜身边,拉着庄魅颜的手激动地说道:“王后,咱们有救了。”
那丫头眼中闪着泪花,嘴角翘起,神情欣喜。
庄魅颜并没有像春菊那么兴奋,她很平静,疲倦地笑了笑。这时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而前面的通道里并没有看见人影。
春菊有些困惑,庄魅颜失声道:“哟!我竟然忘记了,还有最后一道门墙没有打开,他们是进不来的。”
春菊着急地说道:“机关在哪里?奴婢去打开吧!”
“那边墙壁上有个没点亮的狼头灯盏,你看到了么?”庄魅颜指点着。
春菊连忙跑了过去,庄魅颜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问道:“春菊,你好像很着急让他进来。”
春菊愣了愣,笑道:“奴婢也是替您高兴啊!小姐,您跟公子本来就应该是一对天作之合的壁人,您不该来到吴阳,无双国才是您的家。”
庄魅颜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道:“春菊,其实你跟着我来到吴阳,心中并不欢喜是么?你后悔么?”
“您这是怎么了?净说些奇怪的话,什么后悔不后悔,春菊是奴婢,就应该服侍小姐,小姐去哪里春菊就跟着去哪里。春菊不后悔!”
春菊竟然不再叫她“王后”,而是跟以前一样称她“小姐”,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庄魅颜心中猛然一动,恍惚间已经有了陌生感。她似悲似喜地发着愣,耳边听到春菊在问她话。
“小姐,奴婢找到你说的狼头灯盏,现在该怎么做呢?”春菊催问道。
庄魅颜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用力推向墙壁,机关自会启动。”
春菊把手压在灯盏上,用力推向墙壁,只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噪音声,想必是墙体内部的机关枢纽在缓缓启动。
“春菊,这是你自己说过的,你不后悔!”庄魅颜的声音忽然阴冷下来。
春菊回过头看着她,面露困惑。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雪鸢并不是真正的奸细,我们的消息走露也不是她搞的鬼。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是不是?春菊。一直跟端木皓秘密通信来往的人是你,雪鸢只是个可怜的替罪羊。”
“小姐,您怎么会这样想呢?”春菊吃了一惊,“雪鸢是王府里出来的人,而奴婢可是跟了您多年,从来不敢欺瞒您的?”
“我本来不敢相信的,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由不得我不信。雪鸢她是王府出来的人不假,可她不是端木皓的人,她是姬明月的人,而你,春菊你才是公子的人。”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尤其是“公子”这两个字更是像两颗沉重的石头向春菊压了过来,春菊刹那间面色惨白,呼吸急促。
“他以前说过,不让我叫他王爷,只可以称他公子,后来我才明白,只有他最亲信的人,才可以称呼他公子。”庄魅颜缓缓说道:“只是我不知道你是从何时起,也开始称他为‘公子’。”
春菊身体微颤,却是一句话也说出来了。
“春菊,你我主仆多年的情谊,竟然比不了一个男人,你好,你好--”庄魅颜的声音惋惜而痛恨,连连说了两声“你好”,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春菊的身体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堆作一团,轻轻抽噎着。
“小姐,奴婢并没有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啊!公子说,他一定会把您接回丰安城,他……”
“他来接我!”庄魅颜怒极反笑,道:“你心里想的是他来也能把你接了去吧。”
春菊垂下头,悔恨不已,她痛苦地说道:“是!奴婢知道这都是奴婢的非分之想,公子是何等人物,奴婢就连给他提鞋子都配不上。奴婢不敢奢望公子会对奴婢施以怜爱……奴婢只想能看到他就好,远远的看着就好。”
春菊的声音越说越低,庄魅颜心中恍惚,心中的愤怒也随着消散,怜悯之情顿生。
“罢了!”庄魅颜叹了口气,“事情至此,说那些都没什么意义,他不能过来了--你刚才触动的机关并不是简单的开启门墙的机关--那是一个陷阱机关,最后一道门墙一旦启动,万箭齐发,那边过道里的人不可能生还。”
春菊骇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庄魅颜,仿佛不认识了她一样。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我害死公子了!”春菊凄厉地大叫着,她胡乱挥舞着手臂,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形同疯癫。
庄魅颜有些紧张,后退了几步,靠墙站定。
“春菊,春菊你去哪里?往这边走!”
庄魅颜看到春菊忽然像疯了似的向长廊的深处跑去,立刻喊道:“别过去,春菊,那里的机关还没有完全停止,危险!”
但是春菊头也不回地冲进长廊的另一端,越跑越远,很快消失在昏暗中。
“春菊,春菊,快回来!”
庄魅颜焦灼地呼喊着,但是于事无补,她恐慌起来。
忽然间,她感觉到腹部隐隐传来一阵绞痛,最初还可以忍受,而后越来越痛,痛得让她弯下了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忍不住呻吟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壁。
好孩子,别在这个时候折磨娘啊!啊……好痛!好痛!为什么这么痛?该不会是--孩子,现在真的你可以出来的时候啊!
庄魅颜恐惧地发现,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一阵接着一阵,像波浪一样不断袭来,而且一阵比一阵强烈。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挣扎着扶着墙壁向后方走去,她要回到地面上……必须要回去。
啊!好痛……
庄魅颜额头渗出汗水,步履艰难,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起来,迈出的每一步都痛苦无比,终于她踉跄着靠在墙壁上,双手抱着肚子,大声呻吟起来。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名白衣男子缓缓走来,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士兵,这男人并没有死。她早该料到,区区一个陷阱根本不能置他于死地,而他也绝对不是来谈判那么简单的目标,这一点从他身后数不清的士兵就能看出来--他是想借道进城,这才是这个男人的真正目的。
端木皓怀里抱着春菊的身体,春菊身上插了好几支箭,眼见已经活不成了。
“春菊!”她虚弱地呼唤道:“春菊,傻丫头,公子……没那么容易死的。”
端木皓轻轻把春菊放在地上,动作轻柔,仿佛怕弄疼了她似的,同时伸出手掌缓缓合上她的眼睑。
“魅颜,你要杀了我么?”他低声问道,“可惜,差了一点点,之前进来的不是我,而是一群战马。”
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生气,即使被她暗算了,他也淡然自若,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魅颜,从头到尾,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端木皓诚恳地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的谈判还可以继续,我可以为你保留吴阳国,我还可以把你的孩子捧上国主的宝座,让他受到万民敬仰,而你就是尊贵的太后。”
“这就是……你的条件吗?”庄魅颜勉强笑道,她强行压抑自己的痛苦,坚持说了下去。
“端木……摄政王,你……带着无双的十万大军,来……攻打我们吴阳国,就是,就是……为了帮我把孩子捧上国主的位置吗?”她笑了起来,“你是想,让我为你守住吴阳国吧,让吴阳国世世代代成为无双国的附属国,你看中的是狼神大人赐给吴阳的财富,数不清的金矿银矿铁矿,数不尽的牛羊马匹……还有强壮的奴隶。”
“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庄魅颜讽刺地笑道。
端木皓柔柔道:“我们也算是各取所需吧。你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孩子,为的又是什么?他生来就是国家之主,注定要做王的,我可以帮助你们母子。”
“太迟了。”庄魅颜摇头道:“太迟了。”
端木皓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墙壁忽然剧烈的摇晃起来,不断有小石子和泥屑洒落下来。
“你以为只有一道机关么?你错了,万箭齐发只是第一道机关,而这个机关一旦启动就不可能停下来,你只要进了条密道,就不可能活着出去的,而我,也是一样的。”庄魅颜冷笑起来。
端木皓眸中露出一丝惊慌之意,他并没有掉头,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走去。走了几步,他又转过身跑回来,把庄魅颜抱了起来。庄魅颜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居然会救起自己,连连推搡道:“放开我!放开我!”
“别乱动!”端木皓呵斥道。
他步履匆忙,走廊上方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头顶和墙壁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来不及了。”庄魅颜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太迟了,机关一启动就立刻返回或许还能赶在石墙关闭之前离开,现在两个出入口的石墙都重新关闭,我们出不去了。”
如果不是孩子连累了她,庄魅颜也能够在机关彻底发动之前离开密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轰隆隆!”
一连串的闷响在地下发作起来,整个温阔尔都能感受到巨大的震动。
城墙上的耶律燕和完颜璟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他们都明白他们和王后定下的计划已经成功,王后不惜以自己做诱饵,引敌人的首领上钩,现在地宫塌陷,里面的人必死无疑,而鬼格斯的两万军队也摆脱唐明人的纠缠及时赶回了温阔尔的外围,现在反击的时刻到了。
耶律燕拿出一个竹筒,高高举起。
温阔尔的城墙上爆出一团亮光,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破夜空,灿烂的烟花照亮一方天空。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空中已经飘起了片片洁白,冬天里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临。萧轩宸站在一片废墟旁,王庭已经倒塌,这是地宫机关启动之后带来的连锁反应,无双的端木摄政王已经被永远的关在地宫里,而他的十万大军在吴阳军队的内外夹击之下,大败而归,温阔尔之围彻底被解。
然而,跟端木皓一起深埋在地宫里,还有一个人,不,应该是两个人。
萧轩宸默默注视着面前的石块,他机械性地伸出他的手指搬动着石头,他已经搬了很久了,十根手指头被磨得鲜血淋漓,而他却像完全不知道痛一样,继续做着重复性的动作,搬开石块,扔到一旁,再搬下一块。
整个王庭高出地面整整十几米,即使成了废墟也有好几米高,而地宫则地下十几米,想要把地宫挖开那将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难以想象的浩大。
萧轩宸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挖!
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没有辨别事实的能力,他只想要他的小娘子,他就是为了她才不顾一切赶回来的,可是为什么会晚了一天呢?
为什么会晚了一天?
“国主。”鬼格斯满脸担心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已经搬了一个时辰的石头,明明知道这于事无补,而他完全罔顾事实真相。
鬼格斯带着他的两万人军队赶回来的时候恰好是第十天的傍晚,他按照王后的计划潜伏在无双人的外围,等候信号。当信号烟火亮起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国主回到了他们中间,他用力搓了搓眼睛,他没有看错,国主就跟他消失的时候一样,又突然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样鬼格斯更加相信,国主是有神迹的“血狼王”转世。
无双军队丢失主帅,阵脚难免有些乱了,而此消彼长,吴阳国有了萧轩宸的引领,士气大振,双方一场混战,吴阳占了绝对上风。无双国的楚易凡毕竟是一代将才,虽然处于劣势,仍然能收拢大部分兵马,且战且退,最终撤离整个战场。
这一战,吴阳大胜。
萧轩宸没有乘胜追击,他迅速驱马赶回温阔尔的城内,他只是想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的娘子,他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片废墟,他在废墟之上,她在废墟之下。
萧轩宸起初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茫然地扫视着废墟,他还以为他可以跟她呆在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就算注定这个世界将永远消失,从头到尾的消失,连存在的痕迹也会跟着一起消失,那么至少在最后一刻还可以跟她相依相偎,拥抱彼此,温暖彼此。
可是,他连这样一个机会也失去了。
萧轩宸疯狂地搬动着石块。
娘子!不可以!不可以!
这一次,我没有骗你的,真的没有骗你……可我还是来晚了,不是么?
鬼格斯本来想劝劝萧轩宸,可是看到对方拼命的神情,心中忽然有些酸楚,他猛地扔掉腰间的佩剑,卸掉盔甲,跳到废墟中央,也开始搬动石块。穿着红衣的雅各布也加入进来,苏娜,耶律燕……
许许多多人都加入进来,废墟上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在卖力地搬挖着。
一名男子站在画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手指在画面上来回触动着,有时放大有时缩小,最后他把画面定格在萧轩宸身上,他仔细辨认着萧轩宸的面孔,然后回头看了看台前坐着的女子。
“呵呵!”男子笑了起来,“第十天和第十一天这个差别是很大的,你该不会跟我说你只是失误吧。”
女子淡然道:“每个人都有失误啊!难道他没有把故意修正的错误数据传送给我吗?他给我们的世界造成的损失更是无法估量,这样的惩罚已经很轻微了。”
“让我来看看,咦!那个女人还没有死!”男人惊讶地说道。
他把画面推近,只见地宫之下的一个小小空隙里,蜷缩着一个濒死的女人,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庄魅颜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耗尽,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消耗光了。宫殿崩塌的时候,她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呆在一片黑暗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剧烈的疼痛感就开始撕扯她的身体,腹部的疼痛变本加厉,几乎要把她的身体撕成两半,可是这痛又像一股看不见的绳子,把劈成两半的身体又拉到一块儿,来来回回折磨着,让她痛不欲生。
“魅颜!”一个低沉的声音轻轻喊着她,“用力,孩子快生出来了。”
这个声音让她略微清醒,她终于记起来了,自己为了把端木皓引进地道,故意假装落入他的圈套,自愿跟他谈判,等他进入地道,她就引发机关。她本来应该立刻离开地道,可是早产带来的腹部阵痛阻住了她的脚步。
那个男人仍旧在鼓励她,庄魅颜心中百感交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生产,而为自己接生的竟然是他。她努力睁开眼睛,借着一点微弱的火光,她模模糊糊看到那个男人关切的目光。
“你,你不恨我么?”她有气无力地问道。
“那你恨我吗?”端木皓微笑道:“我们彼此是否仇恨,那是出去之后的事情。你总得能活着出去才能知道答案吧。”
“你为什么?为什么啊?”庄魅颜带着哭腔说道。
这个男人总是让人恨不起来,即使她已经知道他曾利用过她,可是他的利用也让人这样心甘情愿,她忽然有些懂了春菊的背叛,如果她是春菊……如果没有萧轩宸……
可惜这个世界永远没有如果。
人生的每一步选择都是看似偶然的必然,是命中注定。
“用力……”
“再来,用力……”
“只差一点点了……魅颜再用力……”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有母性的本能在支撑她的意志力,顽强地一次一又一次地努力着,挣扎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可真够倔强,一次又一次抗拒着不肯出来。
庄魅颜屏住呼吸,用尽了生命里最后一点力气,终于,她嘶哑的叫声和孩子的啼哭声交汇在一起,在地下的废墟深处来回震荡着,可是这里终究离地面太遥远,无法传达上去。而地面上的人们还在忙忙碌碌地搬运着石块,他们茫然不知一个新生命已经在他们脚底下的深土里诞生了。
白色的世界里,男人皱着眉头看着画面,他叹息道:“你一定要这么做么?”
“能量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
“我只是不明白,那只是一个未曾开化的野蛮世界,为了那样一个世界里的女人值得他背叛我们的世界么?”女子愤愤道。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美好时光,这是值得永久性珍藏的。”男子诚恳地说道。
女子无动于衷,继续注视着画面。
废墟上空忽然现出虚无的黑色空洞,一名身穿白色盔甲的战士缓缓降落,周围的人战战兢兢膜拜起来,只有萧轩宸视若未睹继续搬运着石块。
那名战士拍了拍萧轩宸的肩膀,说了几句话。在他的脚边,渐渐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垂直地直达地下,而人们都听到一个孩子微弱的哭啼声,人群不由爆发一阵狂呼。
“狼神大人庇佑吴阳!吴阳永昌!”
那名战士忽然昂起头,盯着天空,女子微微皱眉,她知道那家伙明白自己监视的角度,只见那家伙冲自己眨了眨眼,然后说道:“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剩下的是你的事情了。”
女人迟疑起来,她看着屏幕上已经开始闪烁倒计时。
十,九,八,七……
萧轩宸顺着倾斜的石洞爬了下去,一直爬到那个女人身边,她的眼睛已经无力地闭上,柔软的身体有些冰冷的感觉。她身下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红,一个男人趴在她旁边,已经昏死过去。萧轩宸有些费力地扒开端木皓的手指,从他手里抱过用半截衣裳胡乱包裹的孩子,萧轩宸张开手臂把孩子和那个小女人一块儿搂在怀里,用力地,用力地抱住。
娘子!我来了!
现在我们都在一起了!你说过,有人就有家,对我来说,有你才有家。
……五,四,三,二,一。
掌控一个世界生死的手指停留在一个指令键上。
系统在机械性的重复着:“是否确认撤销毁灭指令?警告!撤销指令损失能量在百分之二十以上,警告!……”
手指微微抬起,最终还是落下。
屏幕眨了一下眼睛,闭上,睁开,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五个月后,春天再次回来了,沃兹拉大草原上牧草已经开始疯狂地生长起来,漫山遍野的绿色,生机盎然。
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缓缓推着木轮椅而行,轮椅上的男子白衣胜雪,绝美的脸庞上神情淡然。
端木皓虽然从地宫里捡回一条命,但是他的腿被大石压住,终于双腿不保,这一生都休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再站起来。
“就送到这里吧!”端木皓缓缓开口道:“再送下去就到了我们无双的境内,我们下一次见面可能就是敌非友了,如果你后悔把我送回去,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萧轩宸大笑起来,道:“不错!我应该考虑一下,也许该把你这位无双摄政王永久性囚禁在温阔尔,趁机向你们无双国勒索点贡品之类的东西。”
端木皓微笑道:“最好的贡品就是我们无双的美女,你要多少本王就可以给你送来多少,省得你后宫空虚。”
“你们在说什么后宫空虚?”庄魅颜从雪鸢手里接过哭闹不休的小家伙,然后追问道:“什么进贡美女?你们在商量什么?”
“咳咳!”萧轩宸咳嗽两声,比划着远方的土地说道:“这个美女……其实我跟端木兄在商讨咱们儿子的人生大事,端木兄说他们无双国美女多多,可以任他挑选。其实我以为,无双国最美的一名女子已经被我骗到手了,我儿子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我幸运,因为无双国再也找不到比娘子更美丽的女子了。”
“胡说!”庄魅颜又羞又窘,满脸通红。
萧轩宸看着她窘迫的姿态,心中爱怜,便将她揽入怀中。此时,端木皓已经让御风推着他缓缓远去,雪鸢苏娜等人也知趣地远远避开,诺大的草原深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四周一片寂静,萧轩宸和庄魅颜并肩躺在柔软的牧草里,这里的草就和当年祁阳山的茅草一样柔软,风依旧绵长细腻,晴空如洗的蔚蓝,云朵是狼神大人放牧的羊群,悠然自得地缓缓移动着。
萧轩宸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影像,环抱着胳膊正盯着他们看。
“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知道你并不怀念我。我想我也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十秒钟后这个时空会永久性封闭,你再也不能回来了,同样以后也没有人能随便跳出来打搅你们的生活,永远都不会了。你欠了我一个特别大的人情,我损失的可不仅仅是百分之二十的能量……只能如此了……”
影像模糊不清,闪动不止,最终消失不见。
“谢谢!”萧轩宸长长松了口气。
把脸埋在他臂弯里的女人闷声道:“你在说什么谢谢?”
萧轩宸把她拥得更紧,低声笑道:“我是说,谢谢你能在最好的时光里跟我相遇,既不早也不晚,一切都刚刚好!”
庄魅颜依偎在他身边,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