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去想杨坚一怒之下去了何处,她几乎都是凭自己一贯的本能在发号施令,脑中乱作一团,哄哄作响,唯一有的画面就是笑澜的眼神,她须得要再三克制自己方能维持平常的镇定自若,所幸的是,因有着来往宫人的关系,杨笑澜始终戴着面具,否则若是再瞧见了她脸上的期待,恐难自持。
随意扒了几口饭菜,尽力保持面上的冷静,待漱了口,雨娘收去了食盒留下各怀心事的两人,才听得杨笑澜叹一声道:“皇后殿下……不必太过担心陛下,兄长他们既然都追随其后,陛下当十分安全才是。他定然只是一时之气,等天色晚上自然就会回来。”
她竟以为她在担心此事!那么,她是不是也以为,杖毙尉迟敏儿是因为她触怒了她的威严,威胁掉她的地位了呢?
可笑。她怎会在意那些小骚蹄子,与杨坚成亲日久,这些事情虽不说层出不穷,但也是从来不乏的,她何足惧哉。她恼恨的是那尉迟敏儿竟嗤笑她与笑澜并不般配,说这么大年纪了还勾引笑澜,真是戳到了她的痛处。近几年,她只觉得自己姿容、精力不复当年,有时颇有些对镜生怜的意味。
瞥了笑澜一眼,独孤皇后没有作声。
只听杨笑澜又道:“有些话,笑澜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还有什么话,是你无法启口的?独孤皇后心道。
“笑澜知道,皇后殿下并不畏惧陛下宠幸别人会撼动你的地位,因皇后殿下,无可取代。皇后只是不愿陛下重蹈前朝皇帝覆辙,沉迷女色,为酒色侵蚀,荒了朝政。”说到此处,杨笑澜看了看独孤皇后的表情,续道:
“只是,如今陛下完成了统一的壮举,四方邻国来朝,即便突厥仍是心腹大患,但表面上看起来,也算得上是国泰民安。皇后固然居安思危,但不可否认,陛下业已自信膨胀,难免想着自己既然是一统四方的千古一帝,必然不会如之前那般容易满足。花花世界,十丈红尘,陛下一定也会向往新鲜的快活。皇后熟读史书,自然对于大禹治水不会陌生,大禹之父鲧以息壤堵水,导致洪水肆虐,而大禹则以疏导为主,获得了成功。人的欲望就如同这洪水一般,越是堵截越是渴望……”
“笑澜的意思是,让我由得陛下纵情声色?”
“如果……这是陛下所愿,皇后何乐不为?陛下或许会因此而越发感激你。”
“笑澜,可真是为陛下着想。”独孤皇后语带嘲讽。
“不。还记得,与公主成亲那晚……笑澜一直后悔当时没有阻你一阻……尽管可能无法阻止……”
独孤皇后心里一紧,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件事情。
杨笑澜苦涩道:“说来可笑,我始终无法忘记你身上的伤痕,还有之后的那一次,你躺在哪里不吃不喝,还是雨娘放我进去看你,看着你那样子,几乎以为你奄奄一息……既然……既然皇后并不喜欢伺候陛下,为何还要苦苦勉强自己,逼迫自己去假意承欢。你明明……不想要……那又何必要去履行这样的义务,为何不让别的女人代替,就让皇帝去碰别的女人,又如何呢?
就算……就算陛下醉心声色,放纵自己,不是还有你么,朝堂上还有高仆射、兄长、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而且,以陛下如此谨慎的人,也绝无可能因噎废食,就此不理朝政。皇后还担心什么呢?若是怕专宠一个美人,那就多塞几个美人便是,让她们争奇斗艳,平衡各方,也就是了。”
一番话掀起千层浪,独孤皇后凝视笑澜良久,终道:“笑澜,你真的……长大了,日后假如我不在,亦无需为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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