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回忆来。
刑极笑道:“是不是眼熟?这魔窟里本来没有乌鸦,但是有了那个家伙,就有了——”突然一转身,把背后袭来的一只乌鸦抓在手中,道:
“死亡与阴影同在,聒噪与丧气齐飞的——”
“桀鸦。”
最后两个字,竟出自乌鸦之口。
汤昭一怔,刑极恍若无事,接着道:“离火狱总镇毕方剑麾下,四大镇狱使之桀鸦镇狱使。”
乌鸦呱呱呱的叫了几声,似乎在笑,但声音嘶哑,听得人浑身不适。
它的目光转向刑极,道:“你进步了?”
刑极笑道:“寸进,寸进。”
乌鸦拍翅道:“去你娘的,这是寸进?你再进步大点,怕不劈了你的叉。”
它的口气很轻松,倘若声音再好听些,那还真是像在说笑话。
刑极哈哈一笑,尽显得意。
汤昭松了口气,明白原来两人关系竟不错。
乌鸦转头瞥了一眼汤昭,道:“你儿子?有这么大的儿子,你的福气忒好了。”
汤昭才知道什么叫物以类聚,既提到自己,虽然对面是乌鸦,也客气行礼,刑极道:“是我侄儿汤昭,你叫叔叔。”
乌鸦道:“滚蛋——你们检地司的后生?”
汤昭方知原来镇狱使不是检地司的官。
刑极也不隐瞒,道:“半个,送去琢玉山庄培养,出来就是铸剑师,将来是你的活祖宗。”
乌鸦冷笑道:“我哪有你那么多亲戚长辈?”对汤昭道:“你跟着刑极是学不到好的,但去琢玉山庄还不错。出来后找我,叔叔送你几样好东西。”又转头对刑极道,“你知道怎么找我。”说罢扇翅飞起,去追大鸦群去了。
远远地,只见鸦群在一处上空盘旋,仿佛在空中压了一层乌云。
刑极远眺鸦群,道:“那地方有死人。乌鸦是报丧的鸟。”
转过头,他笑道:“不过他这个人还可以,挺讲义气。你还记得当时你们被罔两围困,我就借他的术器化作群鸦来救你们。这小子的剑术很好用,去哪里都方便。就是太扣扣索索,从不肯把自家术器送人。我之前软磨硬泡才弄了几个,现在都用完了。回头再要几个去。”
他不说后面的才好,说了汤昭心头越发笼罩了一层阴云,终于道:“其实那次也不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些乌鸦。第一次是在一个人贩子那里。”
刑极脱口道:“那不可能。”
汤昭认真道:“或许剑术有相似,但我真的在人贩子那里见过大群乌鸦。”说着将自己在荒村里见到鲍人行放出群鸦,自己靠刑极赠送的术器脱困一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又道:“我分辨不出是不是桀鸦。但那天人贩子手上的术器有裂痕,是元术器。”
元术器,不是符式术器,而是直接用剑术劈成的术器,难以持久保存,会很快消失。刑极那天送汤昭的长命锁也是元术器。
元术器,必须是剑客亲手制造的。
刑极怔怔的听着,默然良久,用手扶住额头,道:“你……去练剑吧。”
两人在魔窟里练了两天剑,汤昭自觉一套剑招已自入门,这一趟没有白来。刑极带他绕了好大一个圈,从另一个出口出去。
出口之外,竟是一条繁华街道,两边是商铺,从官营到各大商号,各种材料、器物应有尽有。两人在店铺里闲逛,刑极大把撒钱,汤昭看上的要买,没看上的也要买。反正汤昭带有罐子,多少都放得下。汤昭觉得太多,连连推辞,刑极道:“就这一次。进了琢玉山庄我可不会补贴你,你又没个后盾,最多领个散员饷银,一个月三两银子够干什么?趁现在多呆带点干粮备饥荒吧。”
汤昭本来不好意思花这么多钱,想说算借他的,但仔细想想,自己都叫他刑总了,何必如此见外?倘若自己跟陈总出去买东西,也说是借的,岂不可笑?等自己成了铸剑师,又开了大集团公司,可以给刑极多多分红嘛。便收下礼物。
如此购买一番,两人又重新启程上路。
自始至终,刑极再没提过桀鸦。
只在路至一处分岔时,刑极回了一下头,看向远处火山口升起的通天黑烟,无声一叹,扬鞭策马,头也不回的向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