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
夜色深深,细碎的雪,在风中层层挥霍,漫卷,飘落。
时候已经近了子时,本已经紧闭的城门,却忽然缓缓的开启,迎进来一辆极其朴素的青色帷幕的马车。这辆马车,自外面看是极其寻常的,看不出主人的身份,随行的护卫却是面若玄铁,紧紧随行,方向,是北静王府。
马车辘辘的行在空无一人的街巷,帘幕忽然被撩开。
修长的手指,若流云结雪的衣袖,车帘之下,却是一张清隽的面容,秀逸俊美,恍若神仙中人,只是脸色亦是苍白的惊人。他的瞳眸宛若静海沉璧,那么的黑,却又那么的疏淡冷漠,仿佛怎样的风雨亦掀不起分毫波澜。
此刻,他静静的望着眼前熟悉的街巷。
家家户户却是灯火通明,笑语欢声伴着紧一阵,慢一阵的砧声,回荡在街道上。门楣之上,簇新的桃符,如跳动的火簇,上面犹有湿润的浆糊留下的湿痕,偶然有顽皮的孩童,在自家门口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的声响里,连同烟尘和碎雪一并扬起,然后是孩子咯咯的清脆笑声,长久的回荡。
点点碎雪落入,落在他的眉梢,然后融成了闪烁的水滴,那你薄唇轻轻抿了一下,忽然开口:“什么日子。”
“王爷,是除夕。”
回答的人的声音不大,每个字都带着小心翼翼。
然后,车帘啪的一声落下,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从达斡回来,走的很慢,差不多却是有半个多月了,日子过的昏昏沉沉,他都忘了,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去算。
可是,没想到,回来的这一日,是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
此时的团圆二字,于他却是何等刺心。
水溶半躺在窄榻上,阖眸不语,手用力的握了一下,却又松开。
欧阳绝担心的看着他,连气也不敢叹出声来。
那日,他紧赶慢赶,和魏子谦带着人追到了达斡,就是怕王爷出意外,不过迟了三日,三日,他才知道,王爷在雪地里站了整整三日。整个都几乎冻僵了,昏厥在雪地里,他不再咯血,可是伤情却恶化的比咯血时更加严重。
他将抑制寒毒的药加大了数倍的剂量才算是换了他一口气未绝,人是醒了,可是却是半个月都没说过一句话了,冷漠到了不近人情。
连他们这些手下看着都不忍心,王妃啊王妃,你就一点不心疼么。
欧阳绝无奈的摇了摇头,正在这时,水溶却忽然翻身坐了起来,欧阳绝忙道:“王爷,还没到王府。”
水溶不耐烦的将下颔一抬,示意。欧阳绝无法,只好令人将马车停下。
水溶挑开车帘,走了下来,负手立在雪地里,静静的望着远远近近,一片片的灯火。
那暖融融的颜色,于他,却是触目冰冷。
索性,转过脸来不去看,然后忽开口道:“回去,不必跟着。”
身后的侍卫愕然,不敢跟上,也不敢退下。
欧阳绝、宗越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措,等欧阳绝想起来给他拿件雪氅时,而水溶已经踏着雪走开。
若修竹的颀朗身影,渐渐的吞没在深寂之中。
其实,水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漫无头绪的走着,雪地上,脚印亦是深深浅浅,散乱的没有章法。
碎雪纷纷,在风中扬起。
与其回去面对那座华丽而空无一物的王府,还不如,就这么走走。
忽然,一声沉闷的钟声响起在半空中,寂然的回荡,一共十二响。
心一颤,身体也跟着颤了一下,一丝苦笑无声的溢出嘴角,又带了几分嘲弄。
除夕夜的子时,山寺鸣钟,这不是燕都固有的习俗,也不是金陵,而是姑苏。
所以,这是在三个月前,他悄悄的令人安排下的。因为偶然一次,听黛玉说起过,每年到了除夕夜,寒山寺都会鸣分岁钟,当年,和爹娘一起听钟守岁,便是最快活的事儿。
言语间的向往和怀念,他忘不了,也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希望这番安排能令她欢喜,能看到她惊喜的笑容,可是如今……
水溶停住步子,回头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最后一声钟过,一线光亮快速的腾空而起,然后在半边天空绽开一朵朵绚丽的火光,将整个夜空,映的那般瑰丽。
这样的焰火引得家家户户纷纷出门观看,赞叹不已:“好漂亮的焰火。”
“咱们燕都从来没有这么好看的焰火,是哪个有钱人家放的啊。”
水溶的嘴角缓缓的扬起,然后凝固。
是很美,可是最美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梅园。本以为,可以今夜,和她并肩而观,那是他心中描摹过多少次的天上人间。
可她走了,独留他一人,赏这烟花飞满天。再美,只会更加伤情而已。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火光之中是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而那白衣清冷,却像是置身局外,对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漠不关心,仿佛游魂般的飘荡过大街小巷。
直到,耳边那么近的响起一声鞭炮炸裂的声音,身体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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