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急的下课铃,按时间算,这会儿……贵顺猛的想起来,这会儿该是放学了,他还有个孩子在这读书,才刚入学,一楼靠门最近的教室,开学那天,孩子他妈送去的,回来给他讲的情况。
贵顺于是急了起来,想立马下去,拍钢筋道:“梯子,给我梯子,我得下去!”
随铃声窜出来的还有保安,“你急什么,我还没开校门呢?”
“我梯子呢?”贵顺又道。
“梯子?”
保安开了锁要推门,厚重的校门使得他一个人用力得喘气,笑了:“学生不走完,你还想下来?难道把你梯子挡校门口?贵顺,我理解你,你不理解我的工作,你起码要理解这些学生娃吧?人家赶着回去吃饭呢!”
又道:“我记得你娃娃也在这读书吧?你不心痛你娃娃?”
贵顺已经从缝隙中看到,先出来的孩子的脸,陌生的,也可爱的,虽然不认识,他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说你还是等着吧,等几分钟也要不了你的命,你说是不是?”保安说这话的时候,大门已经完全敞开。
小孩子的吵闹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
贵顺心怦怦直跳,顿时发现自己,原来二层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使他不得安生,他的手满是干涸了的泥水,颜面当然也不会好看,应该是黑的,灰的,白的,独独没有彩色。
也许这样都认不得我了吧。
他从钢筋的缝隙中看终于涌出来的孩子,然后蹲下来,极力使躯干遮住脸。
但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很强,当我们从他们的目光出发的时候,不得不注意到二层上的那个人,看起来非常有趣的人。
是在藏什么好东西吧?或者需要帮助?
围着的越来越多。
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台上的人,迷惑又期待。这身影下意识的肢体语言,触发着熟悉感。
接孩子的家长也参与进来,不过不是出于好奇,而是迫于孩子不走,更怕孩子竟对这职业产生了兴趣。
有的情绪稍激动,难免说几句贬低话。
“力工——”他们拖长声音,作鄙夷状,“有什么好看的呢?”
家长于是开始催促保安。
保安也不是笨蛋,既见得到贵顺的窘迫,也知道压力,无奈开始赶人,哄散人群。
从膝盖间的缝隙,再穿过钢筋间的缝隙,贵顺看到他的孩子,眼睛对上了,那一刹那他感觉脑子嗡地一下,猛地放开脸,有种下意识的要落泪的狂喜:
我啊!是我啊!
接着,扫到孩子的身边围绕着其他玩伴,以及这些玩伴的家长们,这些成年人也许并不是达官贵人,但他们至少此时此刻衣着体面。
漫出来的狂喜像潮水一样更剧烈的拍打回去。
贵顺把脸埋住,不让人认出来。
“……”沉寂持续数秒,忽的响起欢快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