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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万里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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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去了一趟,亲身晓得你的架势,再回来可不就扬了名头嘛。”

    张行点点头,心中醒悟,其实对方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自己这个舅舅本人的作用……这是自己理论上的唯一至亲,又在铁山卫坐地几十年,素有威望,是一个天然的政治担保人,所以才能围绕着“他”组成“一瓣”。

    不管怎么说,有抓手就好办多了,怎么来都行。

    但是,张行心中大定,却没有多余言语,只等自己舅舅继续说话……他一早就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

    “大司命果然同意了吗?”果然,隔了好一阵子,黄平才闷闷开口。

    “这也做不了假吧?”张行只能笑道。“舅舅都说了,我如今这般基业,那作假图的什么?只为了动摇一个铁山卫的决心,方便李定发动突袭?而且舅舅,你在铁山卫,也该晓得如今天下局势和荡魔卫内里的问题,有此一遭,不是大势所趋吗?”

    黄平缓缓摇头,脑袋不由自主就耷拉了下去:“话虽如此,话虽如此,可如何能心甘呢?”

    张行当然能理解对方心情,但舅甥关系摆在这里,反而没法摆出首席的架子来,便只能扭头去看周边,最后目光落在一个小娘身上。

    小娘年纪其实与月娘差不多,却明显性情不同,此时立在黄平侧后方不免局促,而小娘身后的屋内,张行修为虽然连大宗师都觉得奇怪,但感知力倒是一如既往的出色,早早晓得那里有个正在熟睡的婴儿。

    见此形状,张首席便要从这里闲话一番,打开僵局。

    孰料,就在这时,白有思忽然开口了:“舅舅在荡魔卫数十年,身心牵挂于此,乃是人之常情,但现在的问题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而舅舅又是铁山卫中亲附黜龙帮与荡魔卫正统众人的根基……若是舅父大人不能振作,怕是反而会更加误事……舅父大人,这可是性命攸关,乃至于血流成河的事情。”

    坦诚说,白有思这番话毫无技术含量,就是简单提醒局势严峻罢了,但妙处在于她的特殊身份。

    天下数得着的宗师,黜龙帮内部一大派系首领、实权总管,大英皇帝的嫡长女,张行的唯一发妻……这个时候开口,反而轻易击破了张行没法击破的舅甥身份壁垒。

    “白……白总管说的对,要不是忧心局势,我也不会让家里小娘带着外孙回这里躲避。”黄平反而无奈。“只是到底该如何处置?”

    白有思这才看向了张行。

    张行笑了笑,给出答复:“怎么处置都行,处置了就行……现在就把消息放出去,告诉上上下下,荡魔卫跟黜龙帮合成一家了,以后就是我当家,我现在就在舅舅这里,请铁山卫所有人都来,三日之内,愿意来的就都到舅舅这里来见见我,只要是过来坐下喝碗汤,握个手,就算是自己人……不是说什么前途,关键是刀兵之前,总要分个敌我。”

    黄平点点头,复又来问:“那些战团呢?”

    “只要是在铁山卫周边的,也请他们来。”

    “总有人不会来的……”黄平还是有些黯然。

    “战团还是铁山卫里的人?”张行继续来问。

    “卫里到底没有撕破脸,便是存了一些心思,也不至于在这么短时间内冒着这么大风险翻脸。”黄平认真道。“而战团那里,本来也不会有人能自作主张,可肯定有卫里的人存心不良,然后鼓动着一些外围战团来闹事……”

    “无妨。”张行依旧从容。“舅舅……战团平日里争夺场地,生意上起伏,肯定有些矛盾吧?甚至总有仇家跟友家是吧?”

    “这是自然。”

    “那就务必留心一下那些可能闹事战团的对头,到时候我让他们去控制铁山卫外围的局势……”

    “这会闹出事的。”黄平急忙提醒。

    “就是要闹出事来。”张行平静以对。“舅舅,你想想,三日之内,能闹出来多少事?而少数人闹出了事,其余人不就妥当了吗?这对全局是有好处的……你要想保全铁山卫,这是最好的法子。”

    “不错。”白有思也开口提醒。“舅舅请想清楚,这是刀兵生死的事情,那些人自家去博,不管是自己心思还是乐意当人的刀枪,便也都由不得人了,生死也是活该。而舅舅这个时候要做的,便是抓紧时间利用三郎的身份和在这里的优势,赶紧把事情落实了,真要是拖下去,三郎走了还不能分野,会出大乱子的。”

    黄平叹了口气,如何不晓得被这位外甥和大势逼到墙角的不只是荡魔卫、不只是铁山卫,也包括自己呢?

    决议定下,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张行亮出身份,荡魔卫合并于黜龙帮的正式消息也传来,再加上李定之前的表演……三重压力之下,整个铁山卫立即陷入失序状态,上上下下惊疑惶恐之中纷纷来拜见张行。

    朱司命的两个儿子都来了,朱穆本人没来,却也带着身体不好的借口让副司命过来了。

    而张行在确定宇文万筹匆匆离开此地北进后倒是也没了多余的念想,只是一心一意、按部就班的操纵起了本地局势,这与朱氏父子的患得患失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就是不相信,这事这么简单就行了,偏偏又不敢有所大作为。

    平心而论,如果张行真的是如之前跟大司命殷天奇开玩笑那般,当日以残兵败将之身过来,那他肯定会拿朱氏父子搞事情,肯定会费心费力,想着怎么见缝插针,怎么利益最大化。

    说不得就能上演一出跟之前对付陈凌一般的金锥戏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真不一样了,雪球已经滚起来了,黜龙帮的规制真的就是之前的东齐模样,这么大地盘,而且还在席卷之势中,这个时候,朱氏父子的事情只不过是茶壶里的风暴……无论是学李定一脚踢翻茶壶,杀个干净,还是学张行现在这样,将茶壶拎起来放在一边,都无所谓了。

    实际上,结果比想象中更加顺利,最终闹腾起来的只有四个战团,却又因为察觉到气味不对,在第三日之前又有两个团首孤身前来谒见张首席。

    这下子只剩下两个战团了。

    不过,即便是只剩下两个战团,张首席依旧没有食言……四月廿五,黜龙军如约出现在了铁山卫的边界,并且在大头领刘黑榥的带领下以其实只是象征性的三个营兵力果断发起了攻击。

    这两个战团哪里还有战意?

    直接便要往北面奔马城去,结果被白有思路上截住一个,斩了团首,还有一个被刘黑榥紧追不舍,部众溃散,不得已自戕谢罪,以便部属投降。

    战事没有半点波澜。

    随即,黜龙军顺理成章,转身就开入铁山卫那座临山之城,并在张行军令下堂而皇之要求铁山卫提供军械补给,并要求所有来谒见过张首席的武装团体首领统一号令,抽调铁山卫直属力量与战团精锐准备向北参战。

    这个时候,反抗也没有意义了,尤其是黜龙军后续部队还在陆续开进,而随着北地南部三城两卫中另一卫白狼卫也旗帜鲜明的投入到了进攻柳城战斗的消息传来,就更让人丧失对抗欲望了。

    于是乎,张行也不多留,再度启程南下。

    这一次,身边的人就多了一点,牛河依旧留在这里协助控制局势,但踏白骑重归了秦宝领下,继续充当张首席的直接护卫,病好的极快的封常封文书也带着留在此地的一部分文书、参谋随行。

    此外,还有一位来自铁山卫姓朱的客人,不是他俩儿子,而是朱司命本人,在张行强烈“建议”下,此时动身随行,准备去寻千金夫子养病去。

    甚至,这里面还有张行的表妹和外甥……黄平要求的,理由是北地要打仗,他不放心……这当然没什么,可一上路张行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很多人都对张首席这个表妹和外甥的态度暧昧,不仅仅是重视,还有些避讳敏感之态。

    但也马上醒悟……不是说自家这个表妹如何,而是说自己这个外甥是目前自己唯一有一定血缘关系的下一代,尤其是考虑到张行本人其余的亲属关系缺失,就更显得重要了。

    偏偏白总管也在队伍里呢。

    张行反应过来,却也懒得理会,反正孩子到了邺城,确实会教育环境更好一点,总不能撵回去。唯一的困惑是,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是他,还是白有思,似乎都对生孩子这件事情没有确切的追求。

    这是夫妇二人不对劲,还是怎么回事?可为什么其他人都对此没有太多反应呢?

    好像,好像,帮内许多同龄人也多没有子嗣?

    据说是修为越高,子嗣就越少,可这正常吗?

    “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们……”走到掷刀岭前的路口,早就从柳城方向过来的李定已经等在了这里,然后就在路边语出惊人。“十娘有孕在身,我已经让她提前回去了。”

    张行和白有思明显都懵了一下。

    然后不及恭喜,张首席就进入到了政治动物模式:“这是好事,让她去邺城,等开会时推你做北面主帅一定轻松不少。”

    李定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缘故,虽然还是嘲讽,语调却朴实了许多:“我便是将她留在身侧,你难道没本事推我到主帅?”

    张行干笑了一声,却又来问:“如何数年不见开花,今日结果?”

    “你说为什么?”李定昂然道。“修行之事耗时耗力,所以修为之辈本就子嗣艰难,何况咱们生逢乱世,之前五六年最好的时候整日四处奔波,常年宿在军营里,聚少离多,也就是这半年,你强行压着帮里歇了半年,帮中这些头领才出了些子嗣……”

    张行想了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有思倒是一语道破:“可是按照日期,十娘应该是在幽州乃至于在北地怀上的,跟之前半年停歇有什么关系?何况别人四处奔波聚少离多是真的,十娘却常常随你身侧,哪里要这么计较?”

    李定一时讪讪。

    张行倒是没计较这个,反而例行思维跳脱:“可曾取了名字?”

    “你在开甚玩笑?”李定一时发懵。“男女都不知道。”

    “若是生了男孩,就叫悟空,若是生了女儿就唤作沉香。”张行想了一想,怎么都没法将哪吒二字说出口,这不成字呀。

    “悟空倒也罢了,还算有些经学影子,沉香算什么?”白有思都听不下去。“女孩子如何能用香料取名?”

    张行只能点头:“那就叫李贞英。”

    “别胡扯了。”李定无奈至极。“我找你来不是送行,也不是说这个的,只是不好瞒着而已……张首席,张三郎,你将北面托付给我,有一个地方就显得重要了……幽州你准备交给谁?”

    张行肃然一时,却又反问:“你觉得谁好?”

    李定看向了白有思。

    张行立即摇头:“不行,我也不瞒你,我准备让三娘去做南面元帅。”

    白有思面色如常,俨然是夫妻间讨论过此事。

    “若是这般,为何让三娘来大行台做总管?不继续去领兵,顺势转向南方?”李定略显不解。

    “因为南面和北面不一样。”张行肃然道。“南是佯攻,北是实攻。南方本就有淮右盟的兵,咱们只要以少部分精锐攻击特定城市,沿着大江控制局面就可以,北面则是大兵团野战,是一刀毙命。所以,要让三娘先掌握类似于之前靖安台那种力量,同时让你先经营北地,做好准备。”

    李定想了一想,也点头赞同:“不错,若是三娘往南路走,必然能让白横秋侧目,三娘的修为也适合在南方施展。”

    白有思低头不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自己的身世。

    与此同时,张行微微颔首,再来询问:“三娘之外,可有人选?”

    “你让徐大郎留在幽州如何?”李定继续来问。“他虽有些心术不正,但仅论天赋和能耐,绝对是帮中翘楚,你看柳城的事情,他支援的极快极好,他在幽州坐定,对我助力最大。”

    “其一,徐大郎我要放在身边当中军元帅。”张行立即摇头。“其二,把他放到地方上对他来说对帮里来说都未必是好事。”

    “那……要不把幽州一并划给我。”李定图穷匕见。

    “不可以。”张行摇头以对。“不光是帮里不能同意,更重要的一点是,一旦把幽州划给你,白横秋就会警觉了。”

    李定沉默以对,半晌方才颔首:“有道理……那你准备安排谁来幽州?”

    “窦立德如何?”张行也不遮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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