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号”的主人慷慨大方,晚餐时邀请宾客享用带鱼和蘑菇汤。厨子的手艺很好,布雷纳宁也着实饿了,这一餐吃得宾主尽欢,以至于他差点忘记给多兰爵士下毒。
他没打算要了爵士的命。一丁点儿“歌女”有助于掩藏行迹,“蝉蜕”和“虫眼”可以帮助伯宁找到货舱。“寒星号”上的大多数人都在附近,落单的几个由另外两人自行料理。
对多兰爵士来说,布雷纳宁是客人,而他的随从不算。这给了他们分头行动的条件。
所有人睡倒在地,而布雷纳宁站起身。“有什么发现?”他问。
“这我可说不准,我搞不清你那些魔药的细分。”辛丢来一只口袋,里面装满分类打包好的炼金原料。
布雷纳宁看到塔叶蓼、西芹、风灯草和晒干的影子树莓,甚至还有一小把猫儿脸。在佣兵身后,佐尔嘉万分迷惑的表情本该让他觉得丢脸,实际上却差点把他逗笑。“把爵士的衣服换下来。”他吩咐。
“扔他下去,大人?”
“不用。”这位倒霉的多兰爵士不会提出异议,因为他对自我身份的认同感直到布雷纳宁下船、魔药效果解除后才会回来。
况且,我雇来的佣兵不太可能答应。“让他做侍从吧,这小子高低是个神秘生物。”
佐尔嘉也发现了。他被布雷纳宁变成了无名者,英格拉姆爵士的火种藏得很好,但对秘密结社而言还不够。显然,这家伙并没愚蠢到随意邀请陌生人同船的程度,他另有打算,并自以为能掌控局面。
伯宁转过头,迎上佣兵的目光。“我还以为你会说些什么。”
“别担心,老兄,我没那么喜欢南国贵族。”辛微微一笑,“我也完全不认得这个英格拉姆。”
“假如这是你的熟人呢?老雇主之类。”
“我在上船时会想办法说服他,不用到这地步。”
伯宁一挑眉:“好啊!盖亚知道你会对熟人网开一面么?”
“祂要我照顾好自己。呼,真烫。”辛大摇大摆地落座主位,从密封的汤锅里倒出一碗,拿面包蘸着吃。
布雷纳宁眯起眼睛。这佣兵果然清楚他的手段。“歌女”散播在空气中,而非食物里。他没可能当着多兰爵士的面往汤里下料。这有点儿高估我的手速了。
浓郁的汤汁冒着白气。佣兵吹了吹。“我的确认识一个公正无私的人。不用说,是个露西亚信徒。”
“不会是代行者吧?”伯宁坐到他旁边。
“是另一个露西亚信徒。”辛放下汤碗,抓起桌布擦拭勺子。“他贯彻着正义,从不徇私枉法,也不会心慈手软。是的,他是个铁面无私的正义之士。而不幸的是……”
“他犯错了?”
“不,他依旧恪守信条。”蘑菇非常鲜美,辛似乎很惊讶。他又盛了一碗,并推给布雷纳宁一碟面包。
这时,佐尔嘉在他右手边坐下,因此也得到了热汤。“运气真糟。”前夜莺抱怨,“风力不足,雨又下得大。我们正逆流而上,要多花一倍时间。”
布雷纳宁早已平静下来。“不差那一会儿。吃些东西吧。”他撕下一道面包,示意佣兵继续讲。
“违背潮流会付出代价。”辛盯着汤碗,仿佛里面有无穷奥秘。“是的,就是这样。这位朋友的行事没出差错,尽管过程中伤害到了很多人,尽管他为之付出了许多东西,但他坚持下来了,每日每夜,恪尽职守。”
他微微一笑,不知是在嘲弄谁。“然而,此人追求的正义、遵循的律法出了问题,以至全盘皆错。我认为他深感后悔,并且比任何不那么坚定的人悔恨得都更深。”
“命令就是命令。”佐尔嘉有不同看法,“我们无权质疑。此人大公无私,换我可做不到。”他摇摇头。“但谁在乎呢?算啦,无私只会让所有人都尴尬。大家没有同情心,却有羞耻心。”
辛叹息一声:“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可能吗?”
“成千上万的可能,最终实现的不也只有一个?而且它往往和我的想法没太大关系。”前夜莺一耸肩,“咱们都只是听差。不过,老兄,我还是挺欣赏你的家国情怀的。我也做梦都想回家咧。”
佣兵思考了许久。“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伊士曼贵族。但除了他们,我不知道这些人的位子上该坐什么人。我不认为他们有罪,我只是……不知道。”
佐尔嘉不能理解辛,显然不是他的问题。他们差不多就是两样人。换作辛是夜莺,他决不会为上司的一道命令屠杀同僚。虽然作为下命令的人,布雷纳宁更喜欢佐尔嘉这样的下属。
餐桌上只有沉闷的喝汤的声音。轮到我出场了。“能负起责任的人。”布雷纳宁告诉他们,“让人们各司其职,幸福生活的人。大家不都这样说?”
“贵族老爷可不会挪位子给他们,这我非常肯定。”
佐尔嘉建议:“既然你可以夺走椅子,就可以随心所欲。把它留给你想给的人,这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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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主意。但只怕我不是那块料。我会任人唯亲,受到蒙蔽……我打赌我会的。”
“没错。不然我推荐你干嘛?”
辛不禁笑了。佐尔嘉向他举杯示意。
“在瓦希茅斯,与祖父亲信无关的官员任免,只需要我的一道命令。”布雷纳宁说,“我不觉得很难。这可能跟习惯有关,你多说几遍,就会顺畅起来了。”
“显然如此。”辛开口,“你是我见过的难得的好国王,伯宁大人。请把蜂蜜给我。”
“自己去拿。”
佣兵立刻回头,“是人的问题。”
佐尔嘉大笑起来,连布雷纳宁也忍俊不禁。“没到你命令我的时候。”他告诉这小子。
辛的表现给了他错觉。十天后,他们在普林停泊,更换车驾和坐骑并稍作休整。布雷纳宁派佐尔嘉寻找当地的瓦希茅斯无名者,结果却一无所获。佐尔嘉认为人们要么被杀,要么被带回了光复军团的总部,因为如果没有特蕾西公爵插手,先前他在王城得到的命令也是如此。
因此,光复结社在普林的发展依然是零。
佣兵问他要不要伊士曼人,布雷纳宁没松口。“不行。我们要到瓦希茅斯光复军团的总部去,参与者须有献身伟业的觉悟。我不要凑数的乞丐。”
“这要求可不好达到。只怕大多数人不配为你的伟业送命。”
“他们不是瓦希茅斯人。”佐尔嘉说。
“我也不是。”
“没错。”布雷纳宁同意,“但你可以与我们感同身受,你有资格。萨德波给过我一份索维罗魔药,你见识过——”
佣兵的神情变了:“不。”
“这不是……”
“不。不行。不!”辛的抗拒显而易见。“就算我不是无名者,也可以理解你们,是不是?我知道,这是份礼物,证明我是结社的一员。但我就是无法接受它,这辈子都不可能。”
布雷纳宁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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