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去外头看看她们庭除得怎么样。”
听到沈南宝唱喏,悠柔风尘仆仆似的踅身而出,待到了游廊回过头,正对上了沈南宝从洞开的支摘窗望过来的眼。
悠柔心头狠狠一哆嗦,忙不迭地拾了台阶而下,天光迎面直来,辣辣烧着她的眼,悠柔却觉得这日头烧在了心上,发慌得厉害。
风月从后罩房领了各色丝线回来,见着悠柔狼狈的模样,有些惊奇,“这大清早了,去人田里偷菜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沈南宝从容地将线穿进针头里,“大抵是没见过我这劈线的手艺,惊得掉了下巴罢。”
风月若有所思地点起头,转过目看到沈南宝坐在绣架前,娴熟的穿针引线,须臾的功夫便绣出了叶子的尖端。
虽不过一小截,但那绡纱透光也透面,翻过来瞧,又是另一幅花样,已叫风月咋舌。
她晓得自家姐儿绣工随赵老太太一向精湛,但还没到能绣双面异色绣的地步。
风月不禁接着那话道:“不止悠柔,小的也快惊掉了下巴。”
她有太多疑虑,沈南宝知道,先前儿一味的装傻充愣,到如今这地步也不是个办法。
沈南宝记了针,搁上手上的活计,颇有些语重心长地看她。
“你听过卢生的故事没。”
风月点了点头,“晓得,黄粱一梦。”
沈南宝大叹一声,“我也做了那个梦,梦见自个儿回了沈府,最后被人算计嫁给了他人,寥寥草草蹉跎了十几载,最后死在了夫君的毒茶下,吓得我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还是十三岁那个年纪,梦里的那些锦瑟年华仿佛只是水一样的过了。”
风月听得胆战心惊,忙握住了她的手,“姐儿,那只是梦。”
“你说那是梦,或许便是梦罢,但梦里十几载熬过的苦楚如今在这些方面都展现了出来,”沈南宝看到风月眼皮猛跳,抻出了手复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这样也好,才艺更上一层楼,也正值风华年岁。”
她说得淡然。
但字字句句恍若惊雷崩在了风月心坎上,以至嘴唇都颤得厉害,她六神无主地应道:“定是上天见着姐儿太苦了,所以才叫姐儿如那个卢生一般做了一梦。”
风月惶然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安慰,便转了话题道:“姐儿,小的方才去后罩房,见到那个荃子被大娘子拔掉了所有的牙,那个纾华也是,被人桎在刑凳上,拿了口布塞着嘴,狠狠的仗打着。”
沈南宝说了个是么,踅身跽坐在了绣架前,复动针起来。
金光从槅扇缝隙漏了进来,筛成细长的一条,耀在针头上,明明如此灼目,却令风月挪不开眼,声音也木讷讷的,“可不是,那荃子罪有应得,就是那纾华,心肠不算坏的,也不似旁人拜高踩低着姐儿,没曾想落到这起子地步。”
沈南宝抻起手肘,拉直了线,声音也仿佛被崩得紧紧的,“佛说果由因生,相现果起。但你看看我的母亲,再看看大娘子……”
她微颔了首,眯着眼看向眼前的绣架,“可见,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