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祖母年事渐高,这才渐渐让主母揽了中馈,但前几日,那端药的绿芜是主母派过去的,平素伺候祖母也算是勤恳,就是那日脑子犯了糊涂,说些没个轻重的话,惹恼了祖母,被打了二十板子,打发给了牙婆,可见祖母在家中尚是有余威的,所以四妹妹尽管安心等着。”
言语里带了点不可名状的点拨。
沈南宝沉默半晌,复一笑,“怪不得我瞧伺候祖母用药的成了碧簪。”
沈南宛点了点头,“昨日在席上,你也听到了,祖母不愿让主母再买人进府……”
她倏地一顿,讪讪作笑,“我说这些做什么,妯娌间尚有不睦,何况婆媳,反正横竖都是一家子,同那夫妻吵架似的,床头吵床尾和。”
沈南宝看着她摇着手上那扇,扇坠一如她两爿嘴皮子,急促而翻飞,“我想起方才在老太太屋里,四妹妹给父亲抄的那《药师经》,可见四妹妹对礼佛尚入了些门道,是平素钟爱礼佛?”
沈南宝垂了眸,浓而密的长睫掩住她眼底流转的芳华,“抚育我的祖母素爱礼佛,我自小跟着她,耳濡目染的,便懂得一些,但不像二姐姐说的那般老道,门外汉罢了。”
沈南宛便笑,“礼佛是门学问,又需得静下心沉住气,像四妹妹这般年纪的挑不出几个爱礼佛,懂礼佛的,说句好笑的,我也不爱,我姨娘曾带我去过小佛堂,但我闻着那香,跪在那蒲团上,看着那樽佛像半含着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总觉得有虫子在身上爬似的,难忍得厉害,我姨娘便因此总叹气,说摔碎瑶琴凤尾寒,壮志难酬,知己更难酬。”
她哀哀叹息,将眸一转,落在沈南宝身上,恍惚寻到宝似的,眉梢飞扬,“四妹妹若不嫌弃,日后有空了来沉香轩坐一坐,同我姨娘絮絮?也算解了她的难酬?”
沈南伊是府上唯一同她解颐的,沈南宝很难拒绝她,便点头道好。
沈南宛‘嗳’了声,双眼被浮动的日影晃得向上抬了一程,蹭然一亮,唤道:“渊渟!”
沈南宝踅身去望,从游廊外走来一身天青色广袖斓袍的男子,金玉似的身形上纵横交错着日影与花影,净白的脸上那双温睦的眼眸被日光一耀,似春波明媚,似春晖融融。
她垂下眼,恭敬地行了礼,“三哥哥。”
沈南宛立马接过话来问:“你才回来,怎不好好在屋子里歇歇?”
“想着去见见父亲,不过扑了个空。”
沈文倬因着快要秋闱,一直住在岳麓书院的精舍里,今朝回来,也只是因着沈莳的事,向夫子告了假,约莫不过几日时光,又要离家了,所以才紧着这点时间,看看父亲,祖母什么的。
沈南宛到底与他一母同胞的情分,听闻这事,自然蹙着眉满脸的讶异,“你才刚回来,怎得又要走?”
沈文倬也显得很无奈,深然叹了口气,“夫子在学堂尚还教学,我不紧赶着回去,只怕会落了功课,到时便听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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